一席话,竟说得柏一哑口无言。他和盛清泉埋头苦干近二十年,都琢磨不透的道理,却被盛桐这孩子一语道破,大概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车缓缓开进一条小道,两名男子神色紧张地打开车门,请柏一和盛桐迅速从边门进入。
面对盛桐质询的目光,柏一报以苦笑。
“这两位是盛世滨江的总经理和项目经理。售楼处大门早被讨薪的承包商封了,今天不凑巧,业主在门口闹事,媒体也来了,他们说什么,我们项目是史上最豪华的烂尾楼”
盛桐点点头,当大象倒下时,也会招致蚁群的围攻。他步履匆匆,穿过廊道,走进一间颇为隐秘的会客厅。
一大早,陈静言就起来了,像往常一样洗漱、晨跑、打开水,等她拎着四份早餐回到宿舍,其他人都还懒洋洋的赖着床呢。
“起格早干嘛拉,”顾冬眼睛半闭着,打了个呵欠,“今朝又没课。”
陈静言笑笑,她就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免得又想起那件事,难受得心脏都会梗塞起来。
“我打算去图书馆温书,要不要帮你占座”
顾冬站起来,伸伸懒腰,“你古代汉语笔记在哪,借我抄一下”
“挎包里呢,自己拿。”
顾冬见陈静言要出门,生怕找不到笔记,立马清醒过来,往那帆布挎包里一顿乱翻。
“哇塞,格是啥物事呀”
她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马卡龙蓝的花纸,系着同色缎带,许锦棠送的。
“收到礼物拆都不拆,侬未免也太傲娇了吧”
陈静言伸手去抢,顾冬却踮起脚尖,把那盒子举得高高的,就是不给她碰到。
“格紧张干啥啦,盛桐送的交了个有钱又有姿色的男朋友,越来越不得了是伐侬不拆,我拆”
实在拗不过她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里面另有一个盒子。顾冬一不做二不休,揭开那盒子,哇的一声叫出声来,盒子里卧着一只表。
“勿得了,名表嘢,”顾冬尖叫起来。
“vado博物馆系列,好几千块啊”julie睡眼惺忪,一瞄竟放出光来,典型的拜物教。
王诗然也被吵醒了,从床帘后伸出头,冷冷瞥着,并不言语。
陈静言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表。想了想,哦,是见许锦棠戴过,比这枚大一点,因为黑沉沉的表盘上完全没有刻度,显得很特别,所以有印象。
心下一沉,原本是一整套,他自己戴男款,女款送给她,算是几个意思不行不行,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把东西还给他
她主意已定,当即从顾冬手里夺过表与盒子,匆匆跑出门去。
到得早了,他公司还没上班,倒正合她意。在创意园里溜达一圈,远远见着santha来开门了,便跑过去说话。
“早上好,santha。”
陈静言再次发现,santha见到她,真的不像从前笑得那么自然了。也许,这个时髦又精干的上海女孩,喜欢许锦棠随便吧,反正下次也不会见面了,她心下释然。
“这个,拜托你帮我转交许先生吧。”
santha盯着那盒子几秒,表情很吃惊,“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唔,就跟许先生说,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谢谢他。”
很难形容santha的表情,一时间,脸上像放幻灯片似的,震惊有之,疑惑有之,庆幸和欢喜亦有之。
“其实我们许先生呀,”santha边说边接过盒子,整个人明显松弛了,嘴角一扬,又是那职业性的招牌甜笑,“倒蛮想跟陈小姐交朋友的,几次三番都在我们面前说,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
上班的人们鱼贯而入,有几个相熟的工程师还跟陈静言打了招呼。因为担心和许锦棠照面,她飞快地说完后面的话:
“你们一直都非常照顾我,真的很感谢但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以后我恐怕不能来做兼职了,请一并转告许先生,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其他人”
“yiaskantstoeight。”
许锦棠握着咖啡杯,说了句英文。
“啊,什么”她一时出神,没听懂。
许锦棠笑起来,说不知道中文怎么翻译,大概意思是,若想得到,必有付出。又重复了一遍英文。
哦,原来是那句谚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其实做广告还不错,比较有灵感。需要的话,我有些设计师朋友,李奥贝纳、灵狮、oliver、智威汤逊都可以介绍你去。oliver近年就有收购地产广告的业务我们不妄想走捷径,但也要避免走弯路,对吧
“你先进到4a实习、工作几年,之后自己成立公司中国的realestate现在这么火,上海豪宅市场,我的资源可以帮你。当然,以盛世在国内的地位,你根本不需要我帮忙”
见她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他语调渐渐低下去。
“对不起,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没有,很感谢你为我考虑,只是”
陈静言眼圈一红。
上大学短短几个月,她何其有幸,既能遇到像许锦棠这样优秀又善良的朋友,又能得到单恋数年的盛桐的垂青,她自问是个平凡的女孩,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前想也不敢想,现在竟拥有双份,成了困扰
“中国人讲,无功不受禄。这段时间以来,我并没能够教你什么,却不断领受你的好意,实在是诚惶诚恐。只能说声心领了,谢谢。”
“静言,hopeididn'tbringyouchtrouble.”
许锦棠是绝顶聪明人,当然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想来昨晚盛桐因为他的缘故,跟她吵架了
“不是,跟你没关系”
对于盛桐,她根本没有把握,仅仅因为她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还是真的和文薇
文薇昨天穿着那么招摇的婚纱,f大学一下传了个遍,都知道校花向校草求婚了,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说求婚成功,当场拥吻云云。
等陈静言回宿舍时,三个室友怕她受伤害,都绝口不提,却不知蜚短流长生了双翼,早已翻墙越室,陈静言在路上、开水房里、走廊边各处都听过了。
她当然想跟他解释,也想向他求证,但当她在早晨的地铁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他手机时,提示音说已关机。在创意园溜达时再打,无人接听。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是再也不能完成那个简单的拨号动作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许锦棠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有中大考将至的紧张,她不由得迟疑了。
他知道她的处境,怕她为难,因此从始至终,没提过一句表白的话。作为朋友,她当然是欣赏他,也乐于继续交往。
就算,爱上一个人,也不必背对全世界吧。
“许先生,我们当然是朋友。”
他一下子松了口气,“那么,叫我锦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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