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父母往事
核桃酥做好了, 崔建军他们还没回来，几个人就先试了试味道。
“嗯，娘，这核桃酥真好吃，又酥又脆, 还带点甜，咳，就是有点干。”董海云尝了尝，说道。
核桃酥干、脆、酥、甜，非常美味。王素娟她们虽然是第一次做, 但几个人都是常在厨房打转儿的。看着方子结合日常经验也做的不差, 只是稍微有点干，董海云老家魔都的, 这东西以前也吃过。也是家里油少，没舍得放油。
“嗯, 是有点干。还是东西少, 面和好，多抹点油就不会这么干了。不过味道确实不错。”王素娟也吃了一个说。
“我觉得挺好, 比镇上的都好。”李秋香不懂这个。
“嗯，镇上的也不好，我小时候吃过我爹让人从gd带回来的桃酥，酥脆可口, 非常好吃, 只是没有这个香甜。”王素娟想到了小时候的情况, 情绪有点低落。
“妈，你以前吃过桃酥啊？”
“嗯，吃过。当时还让家里厨娘研究呢，可惜，最后也没研究出来。”
“妈，你还没和我说过外公外婆呢”
“你外公外婆？我好久都没有想起他们了。你们知道的，我家里成分不好，爹是地主，那时候，这周围几个村子的地都是我们家的。37年战争爆发的时候，我刚一岁半，我哥八岁，你外公就去打仗了，这一走就是八年，把侵略者赶走后，他才回来，就那次给我带回来了一盒子的桃酥。我永远忘不了你外婆看到你外公高兴的样子，我长那么大，那是第一次见到你外婆笑得那么开心。可是你外公就在家呆了两个月，后来内战开始了，你外公带着你舅舅又出去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你外婆再也不笑了。每天除了教导我，就是等，等啊等啊，等的头发白了，等的眼睛也瞎了，四十岁的人，瘦的像纸片似的，硬熬着把我嫁出去，没多久她就去了。你外婆走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帮她找儿子，找丈夫，可人海茫茫我上哪儿找？我就和你外公相处了两个月，连他长什么样都忘得差不多了。他也没留什么线索，我就记得你外公叫王唐瑞，你舅舅叫王立行。”
“妈，你没有找人问问吗？”崔楚依疑惑地说。
“问了，怎么没问？可就是查不到，哪儿的档案都没有他们，有人说，他们去海那边了，可是也没有证据啊。前两年乱的时候，是有人拿出这个准备拉我出去呢，幸好有你爸，你爸是个好人，我这辈子遇见他是最幸运的事。”
“呦爸，听到了吧？妈可说了，这辈子遇见你是最幸运的事了。”崔楚依对着刚进大门的崔建军说道。
原来是崔建军父子几人回来了，王素娟刚好背对着大门，没有看到。
“去，一边去，胆子大了，敢笑话你妈了”王素娟有点恼羞成怒。
“娟儿，遇见你更是我的幸运。”崔建军拉着王素娟的手说。
这边崔子礼崔子信也笑呵呵地走上前各自拉着自己媳妇的手说“媳妇，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崔楚依和崔陌如崔子俭三人在旁边看着三对夫妻互动打了个冷颤“咦真酸”崔陌如笑道。
崔建军听见俩儿子说话，拿起旁边放的擀面杖一人给了一下“真是胆儿肥了，敢调侃你们老爹了，以为大家我不敢打你们了是吧？”
“哎呦”
“爸，我和大哥这是有感而发”崔子信赶紧说。
“对，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崔子礼赶忙点头。
“小如，你爸平时在家也这样？”崔楚依从来没有见过大哥二哥这个模样，问崔陌如。
“不是啊，我也第一次见，估计是有事儿做了，高兴吧。”崔陌如也不太确定。
“行了行了，几十岁的人了，这都什么样子？”王素娟教训父子三人。
“这不是高兴嘛，对了，这是你们一下午的成果？”崔建军看着案板上的桃酥说道。
“对的，你们都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王素娟给崔建军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
崔建军张嘴吞下，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非常好吃。”
崔楚依笑话道“爸，你这个不算，只要是妈给你吃的，什么你都会说好吃”
“确实是不错啊”崔子礼说道。
崔子信和崔子俭也觉得味道不错。
董海云听父子四人都这么说，瞪着崔子礼笑道“就说不能让男人们试口味，只要是能吃的，不管什么都是好吃，管饱就行，牛嚼牡丹似的，问也白问”
“对，大嫂说的对，咱们还是自己看吧。或者明天挑个挑子拿点去镇上叫卖一下试试？趁着店还没开，能改进的赶紧改进。”李秋香出主意道。
“行啊，这主意好，不过弟妹啊，我这医院还得上班呢，明天不休息，我可帮不了忙了。”董海云向李秋香致歉。
“没事儿，大嫂，娘也不用帮忙，回头我来做，让子信去卖，我们两个人先慢慢干着，总不能老麻烦你和娘。”
“二婶，你去买桃酥想好定什么价了吗？”崔陌如问。
“我想好了，镇上的桃酥是三毛五一斤，咱这比他那个味道要好，我想比他稍微贵点，三毛八一斤。”
“二嫂，这样不行，咱自己知道比镇上那家好吃，但是乡亲们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咱这个比他的贵，人都是图便宜的，到时候不来买咋办？你卖的时候也卖三毛五，等来店里，有人知道咱的桃酥，有名声了，你再慢慢涨价。”
李秋香想了想“嗯，行，依依听你的。”
“还有就是，二嫂，既然明天就要开始去卖，那这个名字现在就先想好，到时候那张红纸，把名字写上去，贴上，人家来买的时候都能看到。”崔楚依提议道。
“嗯，行，这个主意好。不过依依啊，我这文科一直都不好，你二叔又下学这么长时间了，这名字，我看还得你们三个大学生帮忙想。”
“行，没问题”崔楚依一口应下。
三人各自思考着。
“二婶，叫百味可以吗？百味既含馨，六饮莫能尚。百味轩”崔陌如第一个想到。
“这二婶也不懂，不过我听着挺好的。”李秋香也不知道好坏。
“京肴北炒，仙禄居百味争夸，百味不错，代表着各种东西，各种滋味”崔子俭赞同道。
“百味，也可称人间百样，自食其味。确实不错，我觉得这个名字在大哥酿的酒上也能用。”崔楚依也同意。
“行，既然你们三个大学生都同意那就错不了。老二家的，既然明天就要去卖了，咱们再多做点”王素娟准备再做点。
“娘，这次你别动手了，我来弄，你在边上看着，有什么不对的你指出来。”李秋香准备自己单独做一次试试。
“那行，我帮你看火，你来弄。”王素娟笑着说。
“你看啥，让老二去。以后这就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你在一旁看看就行。”崔建军拦住王素娟。
“行行行，我什么都不做行了吧？这店名想好了，你们仨谁来写？”王素娟问。
“依依和小如都行，她俩的字都比我写的好看。”崔子俭说。
“比不上你妹妹和侄女，也不嫌丢人”听到王素娟的话，崔子俭只是笑笑。
“是吗，那依依啊，这事儿二哥就拜托给你了，咱这店有你的一份，你可得好好写。”崔子信对着崔楚依说。
“行，没问题，妈，你去拿红纸，我现在就写。”家里备的有红纸，王素娟收着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出来。”王素娟回屋去拿红纸了。
崔楚依也回自己屋去拿笔去了。
原主是会用毛笔写字的，学校里教过一段时间，崔子俭和崔陌如都会，不过因为学的时间不长，都不怎么样就是了。相对而言，原主和崔陌如，最起码像那么回事，崔子俭的毛笔字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不过因为这个时世界很少用毛笔写字，崔子俭的字好不好也就无所谓了。
崔楚依很快就把笔墨准备好了，她实在是看不上原主的东西，毛笔掉毛掉的厉害，墨也不是好墨，不知道怎么弄的黑水，写钢笔字确实方便，可是写毛笔字就不太好用了。不过条件所限，崔楚依也没办法再挑剔了。
一会儿，王素娟把红纸就拿出来了。这红纸是家里过年买的，剪年画，写对联用的。
王素娟用红纸剪出两个边长二十公分的正方形，递给崔楚依。
崔楚依将红纸倾斜放置，角对四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百味”两个字，崔楚依用的是隶书，字体宽扁，横长竖短，蚕头燕尾，轻重顿挫。
崔楚依的字是从小就练的，现在已初具风骨，写出的字柔中带刚、遒劲有力，如行云流水，气韵流畅，自然不是原主这种半吊子所能比的。
“呀，小姑，你的字更好看了！”崔楚依写字的时候，崔陌如就在她身边，写完也是她第一眼看。
“你怎么看出来的？哪儿好看了？”崔楚依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觉得好看。”崔陌如笑道。
“那是因为你心情好！”
“真的吗？”崔陌如不太确定。
“哎呀，二嫂是不懂这些，不过这字确实漂亮。”李秋香接过一张纸，看着笑道。
“嗯，不错不错。我那屋里还有一块好木头，这两天我给你们刻一块匾。”崔建军看着另一张字说道。
“爸，你还会做木活呢？我怎么不知道？”崔子俭说道
“哪儿能都让你知道！”崔建军回忆道“是你大娘的爹，你大哥二哥的外公教的。”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家里四个男孩儿要养活，爹有点文人的酸腐，四个孩子非得都去上学识字。我不爱学习，就自己跑去镇上木匠那儿学做木活。”
“那会儿学徒日子不好过啊，没有自由，没有工资，其实就是一个廉价劳动力，端茶倒水，洗衣按摩，什么都得做。拜了师就是师傅家的人了，就算打了你，父母不但不能怪罪，还得拿着礼物去谢谢人家帮忙管教孩子。“
可我当时小啊，不知道，一门心思要去学门手艺，我记得是当时是我自己跑到师傅家的，我就那么冲上去跪在师傅年前，请他教我做木活，我当然根本不知道拜师是要拜师礼的，就什么也没准备。师傅看着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后来直接就让我在店里呆着了。因为这事儿，我爹还打了我一顿呢。”
“过了很久以后，久到我年龄到了，快该娶媳妇了，我才从另一个木匠的学徒哪儿知道这些规矩，那会儿师傅病了好长时间了，师妹身体不好，一直也没定下亲事。我就跪在师傅年前求他把他最心爱的女儿嫁给我，我一定照顾她一辈子。我们刚结了婚，师傅就去了，战争就开始了，镇上住不下去，我就带着师妹回到靠山村。可惜啊，说好照顾她一辈子呢，就那么没了。”
看到崔建军忽然说起了往事，大家心里都有点沉重，一时间竟都安静了下来，崔建军看大家被自己带的也没了刚刚的兴头，也知道自己有些扫兴。
“没事你们不用这个样子，就是老大老二今天都有了新的奋斗目标，想起你们早逝的妈了。没事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娟儿，走，回屋给我找个衣服，一会儿我去大哥家坐坐。”崔建军说完，扭头回屋去了。
王素娟在后边跟上去，嘴里还嘟囔“又不是去哪儿，就在一个村，换啥衣服，矫情的。”
两个大家长走了，兄妹妯娌们也都各自忙自己的了。男人们劈柴生火侃大山，女人们砸核桃和面做酥饼。
且说王素娟刚进到屋里，崔建军就过来拉着她的手。
“哎呀，别动手动脚的，都老夫老妻了，有话好好说。”王素娟挣扎着要把手伸出来，却发现崔建军使劲攥着，抽不出来。
崔建军笑嘻嘻的说“我拉我媳妇手咋了？”
“行了，怎么，怕我难受啊？我有那么小肚鸡肠吗？没事，不管怎么说，她是老大他们的娘，又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要介意早介意了。”王素娟不在乎的说。
“娟儿，我以前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好好去学习，非要学什么木活，气的我爹打的我三天下不了床。但是，我第一次在山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不后悔了，如果我真的像哥哥们那样，出去闯荡，那么，救了你的，就不会是我了。娟儿，这十来年我一直不敢问你，你嫁给我只是为了报恩吗？”
“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说这个干嘛？”
“年龄越大，我就越是想知道。娟儿，我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呐，你正当壮年，我快要花甲，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我知道，跟了我，委屈你了，说我狭恩图报也好，说我懒想吃天鹅肉也罢，可我就是放不下啊。今天，老大老二都有出路了，还是你生的依依帮的忙，我也不再对他们的娘愧疚了。可就是你，娟儿，我觉得对你不住啊”崔建军觉得矛盾，想知道答案，却又怕知道。
“崔大哥，自从我们俩结婚，我就没这么叫过你，今天，我再叫一回。崔大哥，你真的以为当年是你无意救的我吗？我们家家大业大，爹又不在家，全靠我娘一个人，好不容易哥长大了，可以帮忙了，他又跟爹出去打仗了。这家里里里外外可都是全靠我娘。从九岁开始，我就是我娘按男孩子来养的。这家里家外文的武的她都专门找人教过我的，你以为一条小小的竹叶青我能躲不过吗？要不是知道你那天要去上山打猎，你以为我吃饱撑的跑山上去啊？”王素娟嗔道。
“你不是说去给你娘找草药吗？”崔建军有些疑惑。
“找草药也不拿家伙？更何况，结婚这么久，你见过我懂药草吗？连遍地可见的艾草长什么样也是婚后你给我说的我才知道。”王素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这么说，娟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崔建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然，门从外面打开了，两个姑娘一个小子差点摔进来。三人站稳，原来是崔子俭，崔楚依和崔陌如三个。
“哎呀，急死我了，妈，爸问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有他了。”崔楚依直接说了出来。
王素娟听到女儿的话，只觉臊的满脸通红。
“你们在做什么！”崔建军恼羞成怒。
三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说话。
“崔子俭，你来说。”家里就两个女娃，只要不是大错，就不会有事儿，男孩儿就不一定了。所以，崔建军生气，三人中最先找的就是崔子俭。
“额，嗯嗯还是让小如说吧！”崔子俭把崔陌如推到前面，自己跑了出去。
“啊，那个，那个，爷我爸叫我了，你有什么事问小姑啊！”崔陌如说完也跑了。
“爸，没事，我们没事。”崔楚依说完也跑了，还不忘帮忙把门给带上。
“这三个家伙！”崔建军过去把门从里面插上，笑骂着。
“绝对是小如起的头，子俭怕你骂他，他不敢，依依比较静，没小如闹腾。”王素娟说道。
“那不一定，你没发现，依依现在有主意了吗？你看今天，刚刚这话是她会说的吗。”崔建军有不同意见。
“也是，依依终于有点活力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老大回来，她就有点怕人似的，安静的很。高考后才有点变化，前两天去镇上她还会主动要去看衣服。”王素娟说道。
“就她身上现在穿的衣服？我说你怎么忽然想给她买衣服了，以前都是扯布回来做的。”崔建军想了想说。
“哎，这是十岁后她第一次问我要衣服啊，我能不给她买吗？虽然她没开口说要，但是哎”王素娟叹口气说。
“原来家里就她一个女娃，家里什么都紧着她，性子就活泼点，应该是看到小如跟着老大回来了，有点忧患意识了。”崔建军笑道。
“什么忧患意识？瞎说。”王素娟说着笑了一声“估计就是怕咱们更喜欢小如才想着乖一点。也是她以前的性格有点浮躁，嗯专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争尖，所以，她性子刚静下来也没管她，谁知道她能憋这么久啊，后来我觉得不对劲了，也改不过来了。现在这是完全放松了吧，不怕我们不喜欢她了？”王素娟想到崔楚依的性格变化就觉得委屈她。
“没事，这不是又变好了吗”崔建军说道。
“什么叫又变好了？我闺女怎么样都是好的。”王素娟反驳道。
“对对对，咱闺女怎么都是好的。”崔建军顺着王素娟的话说。“咱别说孩子了，说说我们俩吧！”
“我们俩有什么好说的，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王素娟话被打断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了。
“什么说过了，没有，你还没说你对我，对我”崔建军一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王素娟低头轻语。
“我知道！我知道！”崔建军高兴地抱着王素娟。
“娟儿，下辈子，希望我们的年龄不要再差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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