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游原闻到一点血味。那味道很轻, 还很新鲜，却让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哥？！”
睁开眼第一时间捕捉到的，就是秦楼手上贯穿整个手背的伤口：“你在干什么？！”
他猛扑过来抓住秦楼的手，满脑子都是秦楼的情绪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人一路走过来就和一根旗杆一样, 把所有人都撑了起来。不管面对怎样的环境, 都从无失控。
鹿游原想到昨天机长室里，那掉到他脖颈上的眼泪, 感觉自己心都揪疼了。明明事情才过去一天，他怎么就能觉得秦楼没事了呢？
秦楼被他一抓，愣了一下。看到鹿游原隐隐发红的眼眶，才连忙用异能止了血, 又伸手抱住了他的小鹿：“我没事, 没事，你别担心。”
赵乐宁诧异地看着鹿游原：“你？”
秦楼微微点头, 伸手不停抚摸着鹿游原的脖子：“真的没事, 我们在做实验。”
地上的血红得扎眼, 鹿游原语气不善地问：“什么实验？”
“试一试你家秦哥哥的异能。”赵乐宁说, “不仅他要划手，我也要划。”
鹿游原所有注意力都在秦楼身上，完全忽略了赵乐宁的调侃，只狐疑地看向他。
“这不飞稳了吗总要找点事干。”赵乐宁被他盯着，有点心虚, “现在自己心里有点数, 总比去了玉京才有数来得好。”
鹿游原刚想问玉京难道是龙潭虎穴吗？就听秦楼温声细语地问他：“怎么醒了？”
“突然很慌, 就醒了。”鹿游原蹲在他身边，低低地说。
秦楼俯身吻了吻他的发顶：“玉京是个很好很有活力的地方，等到了那边，我再细细给你介绍。”
赵乐宁真觉得自己快长针眼了：“两秒钟啊，慢了点。”
秦楼看了他一眼，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该动手了。赵乐宁哼哼唧唧接过刀，对准自己的手背狠狠一划！
血液瞬间涌出，下一秒，金色的光就覆盖了上去。
狰狞的伤口在治愈系异能的作用下开始止血愈合，长出新生的肉。
鹿游原注意到，以往秦楼治疗这种皮外伤时，能力多是白光，可现在金色几乎将白色蚕食殆尽，只留下了几缕白色的纹路，像流云一样覆在金光之上。
“止血只要两秒，但完全治愈需要八秒。还是慢了点。”赵乐宁说，“距离你的理想状态，还差点东西。”
“理想状态？”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猜测中治愈系是能用于战斗的。”秦楼说，“当异能能做到同步治疗的时候，治愈系异能者就像是多了一层金钟罩。”
鹿游原立刻想起了秦楼当年在车里给他讲的话：“就像之前杀那条蝮蛇的时候，你给我做的防御球。”
“差不多。一个外力打破也能瞬间恢复的防御球。”秦楼说，“但现在有一层壁垒打不破。玉京方面最快的止血速度，也有两秒。这太慢了。”
两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一只变异丧尸把人杀个五次。
“或许只是你异能水平还不够高。”赵乐宁说，“你看看靳安，简直人形兵器。”
“回去后再看吧。”
他们已经在空中飞了一个多小时，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中州踏入北境。
北境原本就比别的地方更冷一点，平日里遇到冷空气气旋，十月里都有可能落雪。太阳日后，整个北境的温度更是直线下降，到了现在，夜晚温度能直接降低到零下五十度左右。
许多人都在太阳日里被严寒带走了生命。
机舱里开着暖风，所有人都脱了外套，窝在临时布置的沙发里补觉。鹿游原坐在秦楼椅子的扶手上，伸着脖子往外望。
飞机之下是翻滚不休的云，偶尔有大鸟鸣叫着露出个翅膀尖，又迅速转道避开这座大铁鸟。
“哥，我们还要飞多久？”鹿游原问。
“大概两个小时。”回答的是赵乐宁，“为了保险我们飞得不快。”他说着，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一看，他就猛地站了起来：“秦二！下面是不是起雾了？”
蓝天与云的边界，有些隐隐的发灰。
秦楼也站了起来：“这个高度不能确定，去机长室，降低一点看看。”
三人疾步走进机长室，赵乐宁坐稳后，就直接拿出话筒呼叫塔台：“青鸟409呼叫塔台，呼叫塔台，听到请回答！”
“青鸟409呼叫塔台——”
耳机里一片忙音，偶尔有极刺耳的电流音突然响起。
“肯定起雾了”赵乐宁放下话筒，“不知道下面能见度有多少，能不能顺利降落。”
“赵队，你们已经确定是雾气阻断了信号吗？”
他们一路走过来，很多时候遇见雾天，就全队没有信号。但有些时候明明没起雾，信号却也断断续续连不上。
“基本确定吧。”赵乐宁说，“北境那个其实叫雾不准确，应该是雾霾。起了之后没个天根本消不了，烦得很。”
“冷静点。”秦楼沉稳地道，“我们还没出中州，玉京未必起雾了。”
“都到中州边上了，玉京肯定起了。”赵乐宁调出地图，比划了个距离说，“我贼有经验。就是不知道能见度有多少。能见度能降落就行。”
鹿游原凑过去看了看：“说起来，赵队，玉京是不是有很多异能者？我是说，水系风系这种异能者。”
“不少。”赵乐宁说，“毕竟活人最多。”
“那你们想过用异能者驱雾吗？比如小规模降雨吹风？”
赵乐宁闻言，乐了：“真是个小孩，小规模能有什么用？大规模人工降雨都没用。先飞着吧，到目的地了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姓赵的都有这乌鸦嘴的本事，两小时后，青鸟彻底盘旋在了玉京的上空。
一行人都到了机舱前段，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不能再降了，什么都看不到。”
厚重的白茫，让他们只能看见发灰的机翼。
“联系不上塔台。飞机有既定路线，但是不敢往下继续。”赵乐宁说，“这架飞机只能再飞八个小时，我的朋友们。我现在开始一个一个把你们带下去？”
赵寅抬眼看他：“然后坠机吗？”
“那你说能有什么办法？”赵乐宁问他，“都跟着一起坠机？”
“塔台还是联系不上。”秦楼说，“这雾有可能散吗？”
赵乐宁摇了摇头：“散不了。最快也要个天，慢的半个月都有过。”
“能摸黑迫降吗？”纪修明问，“我放藤蔓在下面感应指路。”
“这架飞机降落最短距离只需要三十米，你的藤蔓能放多远？”
“五十米。”
“不行。”秦楼说，“反应时间不够。而且修明的藤蔓太小，无法再空中保持平衡。”
李乔跃跃欲试：“我做个支架？”
“你傻了？”赵寅无奈了，“支架撞上了和飞机撞上了有区别吗？”
“就这样吧，我带你们下去，让飞机按照既定轨道降落。”赵乐宁说，“坠机总比死人好。”
“都把降落伞穿好。一旦有意外立刻跳伞。”秦楼让人把飞机里备着的降落伞翻出来，“你最高能到多少米？”
赵乐宁说：“两千。”
“还得降。”秦楼说，“你先带你的人走，要是发生坠机，这个距离十几个人可能会来不及。”
“你们都准备好降落伞，到时候一起跳。”赵乐宁说，“老纪用藤蔓把人捆一下，到时候我来找人的时候，用刀一割就开，方便带人下去。”
两千米的高度，鹿游原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秦楼的后腰：“哥，我”
秦楼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听赵乐宁的。”
赵乐宁也不知道鹿游原想说什么，听秦楼说了，就高声说：“对，都听我的！”
飞机越往下降能见度越低，灰白的雾霾像是一张大网，将所有色彩都吞了个干净。一行人站在窗边，默默地穿着降落伞。
等降落伞发到鹿游原时，赵寅才突然意识到他们队里还有两个普通人：“小鹿和靳道长怎么办？”
“贫道受过特训，可以自己跳。”靳安说。
“小鹿和我一起。”秦楼道。
赵乐宁看着他们：“行，就这么办！”他心里也急，等飞机降到两千米后，就带着双胞胎就往下一跃，红色电光在灰白的雾气中一闪而逝。
“你们自己跳，我带原原压阵。”秦楼把鹿游原好好的固定在自己身上，“鹿先生，我有多年恶劣极端天气跳伞经验，即使赵队不可靠，我也保证能把你安全带回地面。”
鹿游原伸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其实我也可以把你带下去，我”
秦楼直接低头亲了他一口：“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他说着，一跃而下。
风猛烈的打在他们身上，好一会，鹿游原才听见秦楼的声音从风中飘来。
“到玉京了，要夹着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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