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静和一大早便起了床,亲自替嘉德长公主炖了一蛊美容养颜的燕窝蜜枣羹。
嘉德长公主梳洗完毕后吩咐丫鬟们传膳, 结果才发现今日呈上的早膳与往日大有不同。追问之下,她才知静和这一片孝心, 当即大为感动,对静和很是夸赞。
就在嘉德长公主正端起羹汤准备用的时候,静和却突然从门外冲了出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羹汤,自己灌了下去。
阿德长公主着实是被突然出现的静和与她的举动惊住了,满脸不解道:“阿梨,你这是作甚?”
静和方才的羹汤灌得又急极猛, 撒满了一身, 甚至连她的发丝上也沾染了些,整个人形容狼狈至极。她用手背抵着自己的唇,眼泪不由自主流出, 一边哭一边摇头,“对不住,对不住”
嘉德长公主又惊又担忧, 连忙起身靠近,“阿梨,你究竟怎么了,这羹汤分明是你为我准备的, 可你为何却——”嘉德长公主上前, 手落在静和的肩上, 试图安抚她,可她手才探出一半就被静和给陡然挥开。
嘉德长公主一个踉跄,好在被旁边的侍女给稳稳地扶住了。
静和以一种十分难明的眼神,看了嘉德长公主一眼。
沉痛,懊悔,歉意各种情绪糅杂一起,交织成极致的复杂。
嘉德长公主心中猛跳,骤然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阿梨!”话音落下,便见静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嘉德长公主震惊的张大了口,下意识就要往前追,可走了几步却险些被绊倒,跟随静和一道而来的翠芝忙将她稳住。
“殿下。”
嘉德长公主目中满是担忧,沉声喝道:“来人!快些来人,追上郡主啊!”
翠芝动作最为麻利,几乎是在嘉德长公主话落的同时便追了上去。
嘉德长公主惴惴不安,眼皮跳得十分厉害。
就在嘉德长公主焦灼不已,担忧的在屋内坐立难安时,一抬眼,就见方才跑出去追人的翠芝竟又折了回来,脸色惨白,嘴唇也无一丝血色。
翠芝哆嗦道:“殿下,殿下,郡主她——”
嘉德长公主的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膛,“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郡主她郡主她满口黑血,倒在了殿下的院外!”
“什么?!”嘉德长公主眼前一阵发白,差点没晕过去,她终于忍不住,跌跌撞撞的往外而去,身旁的侍女连忙跟上。
最后,嘉德长公主果然在自己的院外发现了口中挂着黑色血丝,表情痛苦,满额头都渗满了豆大汗珠的静和。
嘉德长公主上前,颤抖着手抚上静和的唇角,“阿梨,阿梨,你怎么了?你别吓母亲啊!”
静和艰难睁眼,胸腹中翻滚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流出泪来。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未忘记今日的目的。
眼下这情景,她不用刻意去装,轻易便能露出一脸沉痛至极的神色。静和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对不起\”
嘉德长公主见她这样,痛心至极,眸中不知不觉见也蓄了泪,直到泪滴滑落,她才陡然想起什么似的,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来人,传医!”
静和被人搀着到了嘉德长公主的床上。
翠芝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待静和被搀扶上床,她终于忍不住道:“长公主殿下,郡主她是喝了那晚羹汤,才如此的”
嘉德公主如梦初醒,陡然抬眼,原本柔和的眸中一瞬如利剑,直直压在翠芝身上。
当她视线再度回转到静和身上之时,眸中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慌乱。
好在嘉德长公主有常年养着的府医,府医来的及时,勉强保住了静和一命。
只可惜静和所中的那药药效太猛,府医到的时候,药已经渗透到了静和的半边身子。这就是说接下来能不能恢复,就只能看静和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不能恢复,这意味着她下半辈子极有可能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
嘉德公主虽为人宽容温和,却也不是个蠢货。
方才乍见静和的惨状,她是关心则乱,满心只有她的安危,哪里容得下旁事?现下再来回想整个过程,自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味道。
此时,静和已然脱离了危险,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嘉德长公主的床上。
嘉德长公主目光复杂,吸了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靠近静和,最后停在床边,“究竟怎么回事?”她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淡。
床榻上躺着的静和似是因嘉德长公主的靠近陡然一惊,艰难地动了动手,以手背掩住她的眼,不敢与之对视。
嘉德长公主面色更沉。
静和是食了她自己做的羹汤才毒发的也时就说,那羹汤原本是她‘亲手’替她准备的。
若是她没有半途从自己的手中截下那羹汤,此时躺在床上的应是自己。
她的女儿竟想要毒死她
一想到这个,嘉德长公主便觉胸口堵塞得厉害,满满的辛酸与痛苦几乎将她撕裂。
嘉德长公主忍住心绪,颤抖着手拉开静和的手,迫使她与他对视,咬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静和避无可避,被迫盯着嘉德长公主,眼中渐渐蓄起了泪。
“长公主殿下,婉仪,婉仪罪该万死!”她没再称呼嘉德长公主为母亲。
静和试图挣扎起身请罪。
可惜她方才才遭过一次大难,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差点狼狈的跌下床,还是嘉德长公主扶了她一把,还替她在背后放好了引枕。做好这一切,嘉德长公主退开,眸光渐渐泠了起来。
“说罢。”
嘉德长公主眸色微深。
她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静和与嘉德长公主对视半晌,最后将自己事先与与赵述对好的说辞与嘉德长公主一一道来。
静和言她自己乃是周后的人,她之所以冒名顶替真正的郡主入了长公主府,为的便是待她将来嫁入齐王府后,能替周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齐王除掉。顺便她还可以借此身份,试图说服嘉德长公主和郡主的祖父宋怀成为坚定的羽。
不论静和在此事上能起多大的作用,于周皇后而言也聊胜于无。
静和又言,她这次之所以对嘉德长公主下毒,乃是因前些日子王嬷嬷窥破了她的真实身份。周后知道此事之后,派人暗中制造风波,借时疫为由将王嬷嬷给送了出去,而后顺理成章的将之在除去,永绝后患。
虽说已然除掉了王嬷嬷,可周皇后仍不放心,害怕王嬷嬷已将此事透露给嘉德长公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让静和在嘉德长公主的饭食里动手脚。
只要嘉德长公主一死,那么这世间除了周皇后,再无对静和身份的知情人。
嘉德长公主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落在静和身上的眸光既沉痛又震惊。
“你说王嬷嬷之事,是周后派人下的手?!”
静和羞愧至极,“没错。”
嘉德长公主倒抽凉气,气得浑身发抖。
静和又道:“只是周后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我在会手软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知,今日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静和咬着唇,惨白着脸,模样十分苍白可怜。
然,她所做下之事,却没有一件值得被人可怜的。
嘉德长公主神色十分复杂,心中揪得极紧。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几年来与静和朝夕相处,日夜以对,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疼爱,加之当年心中对于女儿的亏欠,更是对其百依百顺,无所不从,可眼下这个所谓的女儿,竟是旁人安插在自己身边,为了对付赵述的棋子。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嘉德长公主落在静和身上的目光反复不定,复杂至极。
事到如今,她竟不知该拿什么眼光来看她了。
静和忽然扯起一个自嘲的笑意,“说出来殿下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与殿下相处虽不过短短几年,但您却待我视如己出,真心待我,我实在不忍对你下手\”
嘉德长公主目露沉痛,“不忍下手?你若真是不忍,就该在最初就坦明你的罪行,而不是这样冒名入了长公主府。”
静和眼角有泪,咬着唇,痛苦道:“长公主殿下,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婉仪咎由自取,你要如何处置我,我也都认了。只是此事我也有苦衷。当初周后以婉仪父母以及林家上下一百一十六口人威胁于我,人命关天,且这些都是与我从小相伴的至亲,我怎能忍他们因我枉死?”
“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说着说着,林婉仪的眼中溢出了苦涩的泪。
嘉德长公主吸了的口气,心中虽痛极,却也凝住了神色,眸中的温度与仅存的好感被冷然所取代。
皇家里的公主,就是性子再柔和也绝非软弱之辈,嘉德长公主在脑中将静和的话前后过完一遍,沉着脸对她问出问题关键。
“既然你是假冒,那阿梨的玉怎会在你的手中?”
嘉德长公主的呼吸不自主地微紧,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扣住,心底不安到了极致。
但愿她的阿梨还安然无恙,但愿。
否则她真不知该以什么脸面下去见她的夫君。
嘉德长公主凝着眸,目不斜视地瞧着静和,沉声一字一顿道:“真正的阿梨,而今身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