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行薄唇抿成直线, 眼神蓦然一暗,面色瞬间变得如水般冷淡, 他拧眉,上抬的语气透着几分怒, “拿你自己的安危与我玩笑,很好玩?”
阿宁的眸如镜子般澄澈,眼波潋滟间,几乎能瞧见里头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陆昭行瞧见自己的身影清楚地映在阿宁清亮的眼中。
他忽然有种莫名之感。
此时此刻,她的眼好似广袤无垠的海,而被倒映在她眼中的他无论他如何都会被这片海紧紧包围,无法逃离
他竟有种自己被戏耍了的错觉。
陆昭行素来习惯掌控一切, 最无法容忍的便是那些脱离他掌控的事物。
无法掌控意味着未知, 未知则意味着潜伏于暗处的危险
就是面对朝堂里那些难缠的老油子,他从来都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可此时面对阿宁, 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
阿宁闻言,表情忽而变得严肃,以一种丝毫不输于他的语气道:“不好玩。”她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从未移开,“可是,我这里是真不舒服。”阿宁又以指尖点了点心口的位置。
她心里确实是堵得慌啊。
“二哥不信?”她扬了扬眉,扯唇露出淡淡地笑, “不信你摸摸?”
她的笑轻柔雅致, 笑意清浅, 明明是天真到极致的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由叫人陡然一惊。
白芷白芍听到阿宁这话,面色齐齐一变。
白芷视线忙往外头探去,见外头无人,也没瞧见孙嬷嬷的踪影,这才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这话被若旁人听到,可怎么了得?
不必想,一个不知廉耻的帽子必然会扣在她的头上。
就算大晏民风再怎么开放,女子的身体也不是旁人随意可碰的,遑论是那样隐私的地方?
白芍目光满是担忧的向白芷投去一个视线。
姑娘这是怎么了?
白芍简直怀疑阿宁是因发了疹子打击太大,有些灵台不清明了。否则平日知书识礼的姑娘怎会做出这般轻浮举动?
白芷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
她垂眸,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脑中思绪飞动。
回忆起过往种种,白芷忽然眸光一定,不由恍然。
是了,若是细心些就可以发现,宁姑娘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二爷的喜爱之情
陆昭行眼风自旁边的二婢身上掠过,接着视线又落在阿宁身上。
他气得下意识握拳,手背绷紧,上头满是青筋,“你说什么胡话?!”
说实话,他极不喜阿宁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模样。
一想到她也许会在旁的男人面前露出这般表情,以这样的语气说话,陆昭行心中就如卡了一道刺,极不舒服。
他是个男人,自然知晓男人的德行。
她这样无声撩拨,又有什么意思?她是个女儿家,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陆昭行最是不喜不守规矩,不经许可妄动之人。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原本乖巧听话阿宁忽然就变了性子,且时常做出些十分大胆的举动。按理来说阿宁的这些举动他是极厌恶的。可面对她,他一丝厌恶也无,只有头疼。
像是看清了他心中所想,阿宁启唇缓缓道:“怎么?二哥这是嫌我轻浮。还是嫌我”她眸光微暗,伸手抚了抚颈脖,扯出一丝牵强的笑,“也是,这个样子,是个人都要嫌弃的。”
陆昭行脸色陡沉,“我要真嫌你,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了。”他吸了口气,眸光凝在她身上,终于忍不住皱眉道:“你与谢昭和齐王讲话,也是这样?”
声音透着几分凉意。
陆昭行觉得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她了。
真以为她对谁都是这样?好歹她也是当过太后的人,旁人哪里有那个资格?除了他陆昭行,这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她这样捧着。
阿宁心中泛起一阵火,下意识就要反驳,可看见他这种表情,立马改了主意,有心要气气他。
她笑着,语气显得有些懒懒散散,漫不经心,“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二哥不是打定主意要冷着我,疏远我么?那如今你来与我说这些,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陆昭行眉头一沉,下意识微微俯低身子,他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宁。
“我是你兄长。”
言下之义,他管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阿宁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勾唇一笑,挑眉道:“兄长?”
“真的只是兄长吗?”阿宁目光灼灼,落于他身上。
她的话带了种无形的质问。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阿宁眼底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火在燃烧,好将他的心彻底照亮,瞧瞧他内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
白芷白芍的见二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剑拔弩张的对话,不由得浑身紧绷,慌乱起来。
“下去吧。”阿宁扫了她们所在的方向一眼。
二人如蒙大赦。
末了,不待陆昭行发话,她又道:“二哥若是非想让她们留下来,接着听咱们谈话,我是不介意让的。”
陆昭行紧了紧唇,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守在外头的孙嬷嬷见白芷白芍二人忽然出来,脸色一慌,忙问道:“宁姑娘和二爷的二人单独在里面?”
方才因有白芷白芍在,孙嬷嬷想有人在,阿宁他们想必也不敢乱来,加之碍于陆昭行的威仪,遂不敢靠得太紧,只得老实在外头候着。
孙嬷嬷五官揪起,拊掌一叹,“哎哟,怎能让他两个单独独处?!”说着,孙嬷嬷不由往前,可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白芷见孙嬷嬷模样奇怪,像是知晓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一般,不由暗自纳闷,“嬷嬷,咱们还是在外头等着吧,此时的情景,我们不适合进去。”
孙嬷嬷平日处事虽稳重妥当,实则却是个急性儿,话才听一半,就在脑中构想除了里屋的画面,诧异道:“什么不适合,不行,我得去”
白芍道:“嬷嬷还是别去了,我总觉得姑娘与二爷像是在吵架的样子,咱们哪能掺和?”
孙嬷嬷愣住,感到吃惊,“吵架?”
二人点头。
听到是在吵架,孙嬷嬷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不少。
只要这两位祖宗别胡闹闹得她没法陆老夫人交代,他们想怎么着都成。
屋内,陆昭行眸光微动,视线下意识从阿宁脸色移开。
“就这样罢,我还有事要处理。”言落,他就要走。
阿宁叫他。
陆昭行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直到阿宁口中的话说出后,他陡然顿住脚步,梭然回头,“你说什么?”
阿宁道:“我说,等身上的疹子退下之后,我想搬出镇国侯府。”
陆昭行几乎不用思考,一口回绝,“不行。”他语气骤然极沉,回首的那一眼落犹如实质,似有万钧之重。
下意识的回绝之后,陆昭行才开始思考他拒绝她的原因。
如今阿宁的真实身份还未查明,无论她究竟是谁,在查明她的身份之前,他都不可能放她离去。
阿宁毫不示弱,“为何不行我的事情自己可以做主,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旁人?”陆昭行眼眸眯了眯,重新走到阿宁的床边,唇抿得极紧,“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阿宁被他这般态度堵得无言,只觉心中的火莫名往外冒。
“你凭什么管我,难不成凭你是我兄长?可是呀,”她扯唇一笑,表情略有些讥讽,“我们什么关系也无,你凭什么管我?我素来不喜欢欠旁人什么,既然如此,自然不可能在这镇国候府呆下去。”
陆昭行眸光陡沉,伏低身子,左手撑着月洞架子床的外沿,“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眉一挑,身上的气势忽然变得十分危险。
阿宁只觉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她曾无数次想过二人相处的画面,可眼下这种,她近乎被他围困住的,显然非她所喜。
阿宁今日打算下的是苦肉计加以退为进的棋,原以为这样陆昭行的态度就会有所转变,未想竟惹得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阿宁是清楚他的性子的,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阿宁正思忖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锐利的哨响,陆昭行眉头一敛。
他直起身子,在床边站好,“时机到了,你若真想离开镇国侯府,到时候再议论。但是现在,”他态度坚决,“想都不要想。”
言落,他转身而出。
陆昭行出去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他回到自己的院落,见陈允果然已经在那处等着了。
“什么事?”
陈允恭敬道:“大人,上次你派去吴地的人回来了。”
陈允乃是陆昭行手下心腹,是以才有在他不在时进入他院子的资格。
陆昭行右手下意识摩挲手中的绣春刀刀柄,眸色一定。
“让他们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