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白芍被陆昭行唤去阿宁是知晓的, 二人回来后,她随意问了遭, 二人只说今日二爷只是问了白日在知文堂的事情,旁的并没有多问。
阿宁嗯了声, 问了声陆昭行是否要过来探她。
二婢摇头只说不知。闻言,阿宁点了点头,而后便懒懒地躺回了塌上。
白芷松了口气,替阿宁取来绒毯捂着脚,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殊不知,阿宁早已觉察到了她的异常,只是表面故作平和, 并未说破罢了。
翌日, 阿宁便被告知昨日害她差点落水的孙小姐因病退学了。
此事她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这孙小姐退学是嘉德长公主之令,还是陆昭行动的手脚。不过不论是谁,此事已然过去, 阿宁也没工夫将心思钉在她身上不放。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受人挑唆的小角色,翻不起什么浪花。
此次白芷的事情其实是阿宁有意为之。
她若不愿, 静和肩上的胎记决计不会那般恰巧地也叫白芷瞧见。
曾经阿宁在自己的身世上吃了不少的亏,这次绝不可能重蹈覆辙,再走上一世的弯路。
所以这次她改了思路。
她所需的努力自然会去做,陆昭行那边也不能闲着。
放着锦衣卫那样好的资源不动用, 那也太傻了。
阿宁原本以为静和郡主只是因机缘巧合才贸然占了她的身份, 而今瞧来, 并非如此。
既然静和冒充她身份之事背后还大有文章,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将线索抖到陆昭行的跟前,叫他顺着往下查。
等到真相大白那日,她何愁揪不出这背后之人的身份?
只是这一来,陆昭行便可能会对她的身份生疑了。
不过身份大白,与陆昭行划清兄妹的界限,本来便是阿宁所希望的。
她唯一担忧的便是怕他因此疏远。
但这步始终是要迈出的,她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人果真是越怕什么便来什么。
自打这夜后,阿宁便再未见过陆昭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才短短三日未见他,阿宁似觉已过了数年之久。
这种日子着实难熬。
虽然只有三日没见,但阿宁很清楚,他在有意地疏远她。
这并非错觉。
即便陆昭行公务再忙,每日都会尽量抽些时间来瞧她一次,若是实在抽不开身,他也会派听茗前来送些东西。
可这三日他不但未来瞧她,更没有吩咐听茗过来。
就连白芍都掰着指头在阿宁跟前数,“说来,二爷已有三日没来瞧姑娘了罢。”
阿宁面上不动声色,“二哥公务繁忙,哪儿能天天抽出空来?”心下却不由暗忖,连白芍都瞧出了不对,可见陆昭行这次的举动是多么刻意。
白芍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姑娘说得很是。”想了想,随后又道:“他不能来瞧你,姑娘您可以主动过去瞧他呀。姑娘年前不老爱往二爷的书房里去么?近日怎么不去了?”
一旁的白芷听到二人的对话,眼皮不由一颤。
她隐约觉得二爷这几日的疏远与那日的拷问有关,微微敛眸,心中泛出些对阿宁的愧疚,难受极了。
都怪自己不争气在二爷跟前露了馅儿。
她分明答应了姑娘不将此事说与旁人,却碍于陆昭行的威仪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虽然知晓陆昭行待阿宁极好,不会做对她不利之事。
可她到底是失了信。
眼下因着此事,二爷似乎与姑娘生分了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白芷思索半晌,借故将白芍支开。
白芍走开后,她咚的一声在阿宁跟前跪下,“姑娘,奴婢有罪!”双手加额,以头抢地。
阿宁坐直身子,“白芷你这是为何?起来说话。”
白芷摇头,而后将胎记之事告诉了阿宁。
“都怪奴婢,若非奴婢,二爷也不会因此对姑娘生分,请姑娘责罚。”
阿宁趿鞋,扶她起来,摇头,“这没什么,说了便说了。我知晓你与白芍二人也难做,二哥也是关心我所以才有此事。你何须自责?”
白芷道:“可二爷已经有几日不曾来瞧过姑娘。”
阿宁劝道:“这有什么,年前忙起来的那段日子,我不是与他七八日都不曾相见么?”
“此事是你们多心了,二哥之前同我说过,他这几日确实忙,等他得了空自然会来瞧我。”
白芷哽咽,“姑娘。”
阿宁道:“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次我不会罚你,不过日后遇上这种事,我会事先与你们说明,对着二哥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可清楚了?”
阿宁眸光微沉,无形之中身上的气势变得摄人起来。
白芷微愣,而后点头。
虽然知晓白芷白芍二人衷心,但这世间之事变化极大,尤其是人心,变化往往只是一瞬的事。
今儿一大早,平阳长公主的帖子便递到了镇国候府。
之前平阳长公主已然当着知文堂众人的面邀请阿宁,叫她务必不要缺席,若她这次不去,事后旁人必然会言她托大或是不合群。
人家平阳长公主都纡尊降贵邀请你了,到头来她若不去,岂非不识好歹,不合群?
这京城的交际就是如此。
当着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端庄贤淑的好模样,到了背后,指不定上一刻还对你笑嘻嘻夸耀的千金,下一瞬到了背后便戳着你的鼻子使劲儿鄙夷叫骂。
阿宁由来厌恶这些两面三刀的虚假情谊,她实在与那样的人谈不拢。
好在她后来当上了太后,即使那些人背后再厌恶她,譬如静和,可当着面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示好。
那时,虽然也要时常忍受一番这些个夫人太太奶奶的虚伪,但至少不需耐着性子与她们纠缠。
可眼下她还只是个初入晏静权贵圈的小丫头。
为了以后行事方便,明日平阳公主的这场宴会,她实在推迟不了,不得不赴。
直到这天夜里阿宁也未见到陆昭行露面。
平阳长公主对陆昭行的那点子心思,瞎子都瞧得出来。
这次的宴会摆明没安什么好心。
阿宁她原本想着,陆昭行深知平阳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着今夜也得现身,叮嘱一番她明日该如何应对。
毕竟算起来,这还是她入晏京城后第一次参加贵女们的宴会。
未想等了大半夜他都未露面,最后阿宁实在挨不过,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阿宁很清楚陆昭行的性子,他越是遇上吃不准,拿不定的事情,反而越是沉得住气。
兴许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起了她的身份,但苦于没有结果,所以才故意这般疏远。如此一来,二人便可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待到日后查明若她不是她的妹妹,那眼下保持的这个距离便刚刚好,既不过分亲昵,也不过分冷落。
这次的事,陆昭行若贸然向阿宁求证,等到时候查出的结果证明阿宁的确乃是顾柔所出,事情便不好办了。
要是兄妹之间因此事生了龃龉,更是得不偿失。
阿宁深知以他的性子,就算到时候他知道她与他并无关系,也不会弃她于不顾,必会妥善安当她。
是以,陆昭行眼下的处理方式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实则却为阿宁考虑得足够的多了。
虽然知晓陆昭行是出于保护她的心意才选择暂时与她保持距离,可阿宁还是十分失落,心里迈不过这道坎。
她认是个讲理的人,但这次陆昭行这般冷落着实是叫她生气了。
故意疏远她是么?
那她偏偏要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叫他想疏远都不行。
***
翌日,阿宁装点完毕,到镇国侯府门口,瞧见着蓝色杭绸直缀,腰间系一羊脂玉佩,玉冠束发,风流恣意地立在马上的谢昭着实吃了一惊。
谢昭听到响动顺势偏头,一眼便瞧见了莲步轻移,拾级而下的阿宁。
因尚未及笄,一头鸦羽般的乌发拢成双螺,上饰云鬓花颜玉兰珠花,雨过天青色缠枝纹妆花褙子与雪色撒花褶裙将她气度衬得越发柔和清韵。
她往下时,玉足从撒花马面裙探出一点,露出些微足尖儿,隐约可窥见一丝碧霞云纹的绣鞋的边角。
眉目如淡烟笼水儿,红唇不点而朱,清韵雅致,婀娜动人。
美人迎着光款款而来。
四目相对,静默无声。
本就极美的人,因面上被金色的光辉染了层柔和的边儿愈发显得肤白如玉,唇红齿白。碎碎光芒下,甚至能清楚地瞧见她姣好袖长的脖上泛着淡淡青色的脉络。
谢昭不是没见过阿宁,此前觉得她顶多中上,算不得什么绝世美人。
何况他原本并不喜这种瞧着柔弱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这一瞬他的脑中忽而浮现起了前人所作的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眼前这个瞧着柔弱,如月下娇花的她忽然与那夜在得月楼外,冷眼睨他,声声不屑的人如虚影一般在脑中摇曳,而后二道身影缓缓重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