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被噎住。
此时, 郑姗的一双眼睛平淡无波的盯着他, 眼里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有的只是嘲讽。
“周肃, 大概在你眼里，也跟其他人想的一样, 以我这样的资质, 离了你以后, 就不可能在找到好的人。你是不是觉得, 我之前跟你闹离婚, 只是为了求关注？以为我就是个纸老虎, 装装样子？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回家住，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是给以后我们复婚打了基础？”
“在你眼里，我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谈离婚这两个字。你那么优秀, 我那么糟糕, 我跟你在一起，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每个人都羡慕我，连你都觉得我是捡到了元宝, 对吧？”郑姗说这番话的时候, 十分平静, 背脊挺得笔直, 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 一股脑的，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虑。
反正，他们已经离婚了，她不需要顾虑什么，也不会去顾虑什么，反正她不会回头。
此时，她比任何时候脑袋都要清醒。
周肃摇头，“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这样想，反正我就告诉你，我跟你离婚，我是认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做的决定。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这样的条件，想要不对你动心很难。我是个凡人，我跟那些庸俗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我没能避免，还是喜欢上了你。但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是，我还有自知之明。”
她的眼里有一种释然，再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好像就彻底放下了这件事，“我知道我肯定没有办法取代你心里许希文的地位，你们那样深厚的感情，无人能够取代。而我心胸狭窄，心眼大概就一个米那么大，所以我自己很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不停的跟你吵架，直到感情破裂。噢，对不起，我们之间也就我单方面对你有感情，应该是吵到你对我厌烦。”
“觉得我无理取闹，然后无法忍受，离婚收场。我不想逼疯我自己，所以我及时止损，先提出离婚，结束这场没有感情，荒唐的婚姻。”
周肃此时语言匮乏，他看着郑姗坦坦荡荡的眼睛，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这样的匮乏。在郑姗的面前，她好像变得连话都讲不清楚。
郑姗微微的笑，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也谢谢你帮了我家人那么多，相识一场，我希望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再见面时也能够笑着打一声招呼。”
“你其实什么都不需要说，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我都理解。当然，刚开始我是有点生气，但我现在想明白了。就这样吧。”
她看了一下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郑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跟许希文之间的事儿，但我可以保证，那都已经过去了，完全都结束了。我知道这些事我该早跟你说，但我以为你都不在乎”
“我确实不在乎。”
周肃吐了口气，有些颓然，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明白，也说不明白，那些事都是事实，即便已经过去，但不可磨灭，她在乎的就是这一段过去，那他能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将这一段彻底抹去。
他说：“你知道，我并没有想要离婚。”
郑姗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去楼上把他那本离婚证拿了下来，递给他，“我该去上班了。”
“郑姗”
“我得去上班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真的。”
郑姗站在那里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依旧笑着，笑容得体，冷淡而又疏离。似乎这样一句喜欢，也无法拨动她的心弦。
“对不起，我真的得去上班了。”她拿了手袋和雨伞，自顾自的走到门边，换好鞋子，拉开门，回头，道：“你走的时候，记得给我关门吧。”
周肃嚯的站了起来，“你不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没有理会他，直接关了门走了。
门关上，郑姗一下子捂住了胸口，大大的舒了口去，刚才他说那句喜欢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稳住。她拍拍胸口，稳定了情绪，才坐电梯下楼。
差不多刚到车站，周肃就开车过来，用他霸气的车，横在她面前，降下车窗说：“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郑姗保持住自己高冷的姿态，“谢谢你的好意，我时间还充裕，坐车过去就刚好，你送的话，太快了。”
“之前你在开的奥迪，我给你。”
“不要了，我觉得自己开车还是坐公车去上班比较爽，车上还能眯一会。”
“上车吧，你刚才给我半个小时，还没到。”周肃见她执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直接走到她的身边，拉开车门，“上车吧。”
倒还有点绅士，没强行给她塞进去。
下着雨，他没有打伞，直接站在雨里，细着眼睛看她，等着她上车。
旁边几个同是等车的，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郑姗也不想成为焦点，供人看戏，想了想，便收了伞，上了车。
周肃将车开的很慢，导致后面超上来的车，都要往他们这边看一看，大概是想知道这位车主在做什么，把车开成这样。
郑姗说：“你也不至于开的那么慢。”
“我在找早餐店。”
“我吃过了。”
“再喝个粥吧，反正时间还早。”
郑姗不语，上了这车，就跟上了贼船一样，想干什么，由不得自己。
周肃说：“我们离婚离的太简单，我会找个律师做一下财务分配。”
“你要给我钱啊？”
周肃没说话。
“给我的弥补？”
他想了想，说：“我原本以为我们不会离婚，即便领了离婚证，迟早也会复婚，所以我就随你闹腾。既然你这样认真，那我也该很认真的对待。”
“噢，也行。”她没有拒绝。
人家诚心诚意要给，她也就不推脱了，免得纠缠不清。
“那等我弄好，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出来商量。”
“好的。”她应了一声，难得的好说话。
周肃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一家早餐店，停好车子，郑姗跟他一块下车。他没拿伞，郑姗手里就一把，他并未主动过来要求撑伞，就站在她的旁边，雨伞到外面，等红绿灯。
雨有下大的趋势，郑姗瞥了他一眼，红灯跳转，她起步往前走，不动声色的往他的身侧靠了过去，然后稍稍举高了伞，帮他遮住了头。
动作再细微，周肃也能够感觉到，他侧目看她，抿了唇浅浅的露出一个笑。
早晨，郑姗就吃了一碗油腻的泡面，胃不太舒服，一碗粥喝下去，倒是好受了一些。
之后，周肃将她送到公司，时间刚好，不早不晚，还在门口碰上了杨薇。
两人一块进电梯。
杨薇说：“许希文自杀了，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她可真是越来越疯了。”
郑姗笑而不语，不做评价。
杨薇点到即止，没再多说。
晚上，林岚发了个微信过来，上面是一家饭店的地址，随后便是她的语音，“郑姗，后天同学会，时间地点都发你了，你可不要迟到。”
郑姗躺在沙发上，给她去了个电话。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呢。”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我跟周肃彻底离婚了。”
“啊？你之前不是说你跟他住在他爸妈家么？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郑姗卷着自己的头发，说：“这次是真的，我准备收拾收拾，迎接第二春了。周肃好像准备给我一笔补偿金，你说我要不要拿着这笔钱，先保养个小狼狗？”
电话那头传来喷水声，紧接着是林岚的咳嗽声。
“你在说什么啊？！”
“跟你说认真的呢。”郑姗一本正经，一条腿翘的半天高。
“周肃要给你多少钱？”
“不知道，像他那么个大款，总得一百万起步吧。”她开玩笑的说，“没个一百万，他给不出手。”
“我看我得在去同学会之前，先去物色个小白脸回来，撑撑场面。不能让他们有嘲笑我的机会。”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安静的叫郑姗有点害怕。
她小心翼翼，“林岚？”
“郑姗，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靠，竟然是方清华的声音，这方清华怎么会在林岚那里？
郑姗当即挂了电话。
但很快，方清华就带着林岚杀到了这里。
方清华本不知道郑姗已经自己搬出来住，威逼利诱之下，让林岚带她过来。
两个人笔直的站在茶几前面，像犯错的小孩，双手背在身后。
方清华坐在沙发上，气的不轻。
郑姗说：“妈，米已成炊，你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
“你是一定要气死我，你就是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
“我都想过了，想的很清楚，就算我以后孤独终老，我也不后悔。自我成年以后，所有的事儿我都自己拿主意，我什么时候做错过决定？你们以前不怎么管我，如今也别管我这么多，您要是觉得我丢您的脸，过年过节我可以不回家，不跟你们去走亲戚。我求您了，别逼我了，行不行？”郑姗笑嘻嘻的，好声好气的对方清华说。
然，说完这一番话，方清华看着她，片刻突然落下了眼泪，开始小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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