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以身殉攻 > 正文 190.嫉妒
    漫漫长夜, 有人鸾凤和鸣, 就有人孤枕难眠。

    李冀宁缓缓睁开眼, 里面仿佛烧着两簇黯然的青火, 他幽幽走下了床,将桌上的鎏金镂花铜镜扶正了, 静静望着镜子的自己。

    他相貌生得很好看, 与易邪只是个银样镴枪头不同, 他容貌上透出的冷峻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从不屑于做那些小儿女的情态来讨谁的欢心, 更别提要他像个无凭无依的菟丝花般, 靠缠着别人过活, 更是不可能。

    这也是他曾经爱与易邪比较着来的原因, 在一群只盼着将来找个好夫君来疼爱自己的双儿中, 易邪无疑是鹤立鸡群的,他的悟性, 他的坚毅,李冀宁全部看在眼里, 也时刻想要超越他。

    那时他自持天赋卓绝, 用得功夫也从不比易邪差, 可在云霄山上苦练的每个日升日落, 他却总是难以望其项背。

    他想着,不过是因为易邪的太高了而已。

    出身武学世家, 父母长辈皆是个中高手, 自身根骨也是上佳, 更有尹忌池这种武林泰斗手把手地教着他练,易邪还缺什么呢?换做是他拥有这一切,只会做的更好。

    而易邪,明明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占了,却是自己性子软弱退缩,终是不堪大用,落了个“伤仲永”的结局。

    ——在那之后的易邪,本来也再没有什么可让他羡慕的地方。

    甘于平庸,武功平平,门主的位置也被取而代之,更是被当众戳漏了与男子无媒媾合,仓促之下才嫁为人妇,大婚后更是风言风语从未断过

    可就算如此

    他依然有一个将他捧在手心疼宠的夫君。

    外面的流言蜚语再多,也不过是空穴来风,李冀宁是明白的,只有自己实打实过出的日子才是真的。

    所以他才要走这一遭,而他眼里见到的,就是邱锐之对易邪那份奉若珍宝的爱惜,旁人只消看一眼,就能够知道,那双眸子里涌动的情绪是做不得假的。

    李冀宁抿起薄唇。

    邱锐之,三年前华山的少年英雄会上,他见过一眼,就再难忘记。

    彼时他刚打完擂台,百无聊赖下便闲逛到后山幽径之中,却正巧撞见几个华山弟子欺辱一个无名少年,他本来想上前制止,但迈出脚步的一瞬却又踌躇了——那几个华山弟子在门派中地位不低,他贸然上前讨不到便宜不说,可能还会因此得罪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便不禁有些退缩了反正这世间的道理本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就算独善其身也没什么,本来帮不帮忙就只是情分而不是本分,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虽是这么想着,他却像僵在原地般无法动弹,直到他一咬牙想转身离去时,林中却突然传出几道痛呼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求饶,那几个华山弟子争先恐后的逃出来,神色恐慌。

    李冀宁正有些怔忡之时,从那茂林修竹中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来,鬓发随意的披散着,几片树叶落在他玄色的衣肩上,也被他随意拂去。他抬起头,龙眉凤目,轮廓深邃,眼睛明明是注视着前方,却仿佛没有装下任何东西,他朝李冀宁的方向瞥了一眼,面容却是带有几分倦意,没来由的就让李冀宁的心跳陡然快了一下。

    只是才不过须臾,那男子就收回了目光,迈开步子,与李冀宁擦肩而过,脚步未停,径直走远了。

    从此以后,那男子的身影就好像窗前的明月,总会不经意浮现在李冀宁眼前,而他在真正得知那男子名讳的时候,却是在早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师弟大婚之时。

    他那时得知易邪出嫁,便从外面匆匆赶回云逍派,却只赶上了个尾巴,远远看见那十里红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侧头一笑,霎时间三年前的所有记忆都顷刻回笼,李冀宁心中瞬间悸动不已,可却又在看清他怀中人的下一刻——跌落谷底。

    忆起往昔,李冀宁不禁捏着铜镜的一角,指节泛着青白,他明白此刻胸腔里升起的火焰是嫉妒之火,遇风起只会烧得更旺,轻易是熄不灭的。

    因此无论如何,他也要行此一遭,就算知道他已经娶妻,就算知道嫁给他的人是自己的幼时玩伴——这都无妨,他只是不想给人生留下缺憾,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当年究竟是有缘还是无份?或者只是阴差阳错c失之交臂?

    至于易邪,他也告知了他,他们不再是朋友,如此一来,就不必再有任何负担了吧况且易邪拥有的那么多,又怎么会差这一样东西?与其让明珠暗投,还不如将其交给最需要的人来好好保管,才是正理不是吗?

    第二日清晨。

    邱锐之似乎没有出门的打算,用过早膳后,就将邱江冷拎到了院子里,随手从梅树上扯下一截树枝,用随身的匕首削了个剑的样子出来,便丢给了小孩,叫他跟着自己一同练剑。

    易邪把支摘窗用木杆撑了起来,趴在上面瞧着这一大一小在院里折腾。

    似乎是因为有易邪盯着的缘故,邱锐之对小孩勉强还算和颜悦色的,只是从他那偶尔抽搐的眼角和攥紧的指节中,便知道他此刻没少压着性子,已然是不耐的很了。

    本来自从邱锐之上回心血来潮教过小孩一次后,他就再没有提起过这茬,估计是没那个耐心烦儿了,今日这遭还是易邪提出来的,从昨夜他在李冀宁那受了刺激后,易邪就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有必要从娃娃抓起的,只是之前邱锐之的教学方式太激进了,得需要他时时刻刻监督着才行。

    从这里望过去视野极好,于是李冀宁一迈进院子的时候,易邪立即就瞧见了。

    远远看着,便已经是四目相对了,易邪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招了招手,干笑道:“早啊,冀宁!”

    “早。”李冀宁冲他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邱锐之,展颜笑道:“邱阁主,早。”

    邱锐之未答,却倏然改变了手下招式,剑光一闪,被积雪压得垂下来的枝丫就碎成几段,散落在地上。

    一时间落雪纷崩,后面小孩没注意邱锐之早已经停下,登时就一头就撞在了邱锐之的小腿上,踉跄了两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委屈屈地抱住头揉着冻红的耳朵。

    而邱锐之视线还是停留在剑锋上,似乎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早。”

    李冀宁捡起一截树枝,轻笑道:“我在云逍派中早就听闻了邱阁主的能耐,听说竟能与易师叔夫夫二人战成平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能将这树枝斩成数截相同长短的来,看上去也毫厘不差,这一手堪称是神乎其技也不为过了。”

    “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比不上两位泰山。”邱锐之淡淡道,眼睛却是不悦地瞪着坐在地上偷懒的小孩。

    易邪在窗边瞧着实在是受不了了,本身经了昨晚的事,叫他再和李冀宁打照面就已经够尴尬了,现在却还要看邱锐之在那装大尾巴狼!他哪里不知道邱锐之的德行,这会儿心里肯定觉得‘老子当然天下第一,嘴上跟你客气客气罢了’。

    究其缘由,只不过是因为此刻有李冀宁这个外人在,而自己又在一旁看着,他势必要收敛一点,肯定不能张嘴就打他娘家的脸啊!

    易邪这边心里纠结得脸都酸了,刚巧小八又撒着欢的从窗底下跑过去,易邪立刻像抓住了救星,探出脑袋叫道:“小八,你这条破狗,又要跑哪去儿?赶紧给我滚回来洗澡!”

    小八经过昨天那一劫,已经能听懂“洗澡”这个词了,登时就跑快了,可惜有人比他更快,寒露从房檐上跳下来,一个猛虎扑食,揪着小八的脖领子就把它拎了起来。

    “夫人,要属下烧盆热水来吗?”寒露问道。

    “好好,你把它带进屋里来,咱们在屋里给他洗。”易邪说着就顺理成章的将撑窗户的杆子拿了下来,猫到屋里躲清静去了。

    见易邪不再看着,邱锐之立刻变了脸,挑起剑鞘怼了一下小孩,道:“给我起来。”

    邱江冷被他怼得一个趔趄,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了膝盖上的尘土,捡起小木剑,一脸的苦大仇深。

    “邱阁主,这孩子?”李冀宁有些疑惑,这孩子明明住在主院里,但看年龄也不该是易邪的,却又由邱锐之亲自教导他武功,实在是奇怪。

    邱锐之看了他一眼,倏然抬起一丝微笑道:“路上捡的罢了,邪儿非要养着,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寒江阁中也不差他这一口饭吃。”

    见他笑了,李冀宁便一怔,心想着,明明平常瞧着那么冷淡,可只要是提及易邪的事,他就会如同百炼钢化绕指柔,连不是亲生的孩子也能这么用心教养着

    这份深情,越是独此一份,就越是想叫人抢过来独享。

    李冀宁顿了一下,便朝他走近了两步,霎时心就跳得厉害。他从来不是扭捏的人,但不知为何,只要面对着邱锐之,他就觉得束手束脚,怎么也不对劲。

    “邱阁主心怀真是广阔,便对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能这般上心的教导。”李冀宁走到他跟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近到足以感受到彼此胸膛的起伏,他扬起头,原本冰寒的眸子中像消融了什么一般,带着些湿润,和点点光芒。

    “李公子还真是高看我啊。”邱锐之脸上笑意还未退,只是意味似乎有些变了。

    李冀宁对上他那双似乎带有些许戏谑的目光,心一下便缩紧了,思绪刹那有些繁杂。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邱锐之的话有些意味深长,难道是他觉得自己言语有些逾越了?可他也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难不成是自己的心意被他察觉了吗?那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会不会觉着他这般肖想自己师弟夫君的双儿,有些太过不知廉耻了?

    可不知为何,李冀宁却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他总感觉,邱锐之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有别样的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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