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景正好做完一台手术, 还没回到办公室就被值班护士拖着往重症监护病房这边跑。
重新戴好口罩, 他赶路的同时不忘了解事情始末：“怎么回事？”
护士喘着气回答：“凌歌刚刚按了服务铃, 傅小姐的状况不可能这么快醒来, 估计是出了事。”
方舒景听完，拧着眉眼加快步伐。护士颇为费力的跟上去。
病房门被推开, 凌歌松开傅时若的手退离病床周围, 让出空地方便医生检查。
示意护士把凌歌带出去, 方舒景脸色不算太好的开始实施抢救。
病房里不断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时若再次被送到手术室。凌歌无力的靠坐在椅子上，满脑力光怪陆离的景象。一下子是她和傅时若刚认识的那天，一下子又是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她向来知道傅时若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 有过这么深的认知。
她其实很害怕，傅时若会离她而去。
那时候傅时若总说要比她慢离开这个世界, 她真的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放心她一个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被留下的那个人在面对失去时, 会有多痛苦。
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她没怎么上心的死亡体验馆之行，傅时若是那么认真的体验过。
傅时若在手术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护士的进出越来越频繁。凌歌心里的慌乱达到峰值，顾不得现在已经是大半夜, 掏出手机颤抖着手给白术打电话。
手机里铃声响过一轮, 最后是冰冷的语音提示：“您好,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rry”
手脱力的垂在地板上，脑袋埋在膝盖里，任由眼泪肆虐。
知道不能怪他的，怕被人打扰睡眠质量，他晚上睡觉喜欢把手机静音，这个点他睡得正熟，没接电话再正常不过。可是一想到唯一能给自己带来勇气和力量的人也联系不上，心里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样，情绪没有任何着力点。
凌歌偏激到开始在想，如果他不是从事这个行业。
“傅时若，傅时若”她开始一遍遍的低声呢喃她的名字。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强烈的震动。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要按接听：“喂。”
嗓音嘶哑的声音太明显，白术听得心脏纠成一团，难受到不行：“宝贝，是我。”
“白术。”她很轻声的唤他的名字，不难听出里面暗含的小心翼翼。
他连忙解释：“刚刚去楼下倒水喝，没拿手机下去。乖，我会一直陪你。”
听到他的承诺，她开始抽抽噎噎的小声啜泣：“时若进急救室已经三个小时，白术，我好怕。”
知道她还有话要说，白术没出声，很安静的听着她的声音。
“她对我那么好，我都还没好好心疼她一天。”
“大学四年是她照顾我，工作四年是她照顾我，她说怕我累到，所有重活都揽去一个人做。她说我是女孩子，应该活得精致一些。可是她从来没想到过，她也个女孩子。”
“她其实不能吃辣，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碗里清淡到不行。因为我喜欢吃辣，每回吃饭她都只点辣。她说要是菜不对胃口，吃不进去饭。我这么瘦，要多吃点。”
“大一有一回放假，我们俩个去外面旅游，看到一群混混在欺负女孩子。回来后她就报了跆拳道馆去学跆拳道，说社会太危险，她不掌握一点本领没法儿好好保护我。”
“明明我和她一样大，她却永远把我当成小孩子宠着保护着。”
“她对我，真的好到不能再好。”
凌歌缩成一团，双眼盯住手术室的方向：“白术，我害怕。”
白术声音放得很柔：“我陪你一起等她出来，你这么舍不得她，她肯定也舍不得丢下你。乖，她会没事的。”
“恩。”她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坚定，“她一定会没事。”
看她终于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术松开一口气；“我过去陪你好不好？”
“不要。”她拒绝得干脆，“我要她陪我。”
“好。”白术从善如流，“她一定会继续陪你。”
“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
“没事，她很快就会出来。”
“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
记挂着他明天还有签售会要参加，心里不安的情绪宣泄完，凌歌赶他去睡觉：“你明天要早起，快去睡觉。”
他摇头，直接拒绝：“我陪你等。”
凌歌这时候的确不适合一个人待着，她自己也明白。白术愿意陪着，她心里更多的是安心。没有思考多久，她点头：“好。”
她心里的不安需要找人倾诉，后面白术几乎没怎么说话，握着手机认认真真的听她说这些年她和傅时若的事情。只偶尔出个声告诉她自己在听。
通话界面上的时间显示为两个小时十七分钟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掉，凌歌首先看到方舒景。顾不得挂断电话，她起身迎过去：“傅时若怎么样？”
解开口罩拿在手里，方舒景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笑容：“不出意外明早醒来。”
他们的对话白术隔着手机听得一清二楚，陪凌歌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你看，我说过她会没事。”
“恩。”傅时若马上就要被推出来，凌歌一心记挂的都是她，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的对电话那边说，“我先挂电话？时若马上出来。”
眉眼泛着酸，白术身子缓缓下滑在床上平躺着：“好，记得按时吃饭。”
“恩。”
电话被掐断，这边白术闭眼睡觉，那边凌歌则很认真的向方舒景道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方舒景揉着后颈往办公室走，“这是我的职责。等她好些，记得好好陪她康复，这一步很重要，必须重视。”
凌歌答应下来，陪在护士身侧跟着一起进病房。护士很快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凌歌和傅时若。傅时若还有几个小时就要醒来，一夜没睡的凌歌没有任何困意。
方舒景下班前特意给凌歌送来早餐，看到她眼底的青黑他皱眉：“从手术室出来你一直没休息？”
凌歌不置可否。
他没再问下去，把包子和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叮嘱：“现在只有你能照顾她，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垮。早餐我放在这，你记得吃。”
“谢谢。”
“对我没必要这么客气。”说完他推开病房门告辞，“走了。”
凌歌最后还是洗漱完把方舒景送来早餐吃下去。他说现在只有她在照顾傅时若，所以她不能倒下。她认同，所以她要好好的。
傅时若醒来是在九点，凌歌刚刚挂断和白术的通话。
她转头倒水喝，回身就看到傅时若眯着睁开一条缝的眼睛。杯子里的水倒在手上，很烫，她好似没有察觉。
“时若？”
傅时若没开口，朝她眨眼示意。
她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水杯被她放在柜子上，她回到床边握住傅时若的手：“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傅时若想回握她，可是手使不上力气。尝试好几遍都没结果后，她嘶哑着嗓音开口说话：“这么大人，怎么还哭成这样？”
听到她的声音，凌歌的眼泪流得更凶。
“我这不是好好的？”傅时若用手指点她的手心，“我想喝水。”
凌歌松开她的手去给她兑温水。昨天方舒景给她送来几根吸管，说傅时若刚醒来的时候喝水用得到。凌歌拆开一根放进杯子里送到傅时若嘴边。她解渴后摇头：“好了。”
凌歌把杯子放回去，坐到床边继续握着她的手。傅时若这次身体元气大伤，醒来没多久又开始犯困。
出于环境考虑，傅时若住的是单人病房。她睡着后病房里安静到不行，凌歌一夜没睡，确认她真的没事后，睡意齐齐上涌。不敢去沙发上躺着，她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补眠。
凌歌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杂七杂八的梦境扰得她头疼。没睡几分钟就被外面手推车的声音吵醒，睁眼后再也睡不着。她趴在那里，抬头很认真的打量傅时若。
稍晚，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过来跟进。
凌歌带上病房的门走出去和他们打招呼。肖寒的脸色有些沉，看到凌歌更甚。
凌歌皱眉：“肖警官查出什么？”
肖寒没打算瞒她：“这场车祸是人为，肇事者的身份已经查清楚，有过几次案底。但是这次他身后明显有人，我们查不到他的任何情况。傅小姐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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