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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前一秒, 还在医院里上班, 只是打了一个盹的功夫,怎么一下就换了地方,换了时代, 连着脑海里还出现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用时兴的说法就是她穿越了,隔着半个世纪,穿越到五十年前的中国大地, 一九七五年。安溪仔细梳理了一番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 发现原主也叫安溪, 十八岁的年纪, 刚刚高中毕业。在如今这年代, 算是很高的学历了。

    按理说以原主这学历,是可以找份教师的职业, 享受比较好的待遇,远比跑到这穷乡僻壤当知青做农活舒服多了。不过原主家庭比较特殊, 是后来重组家庭的,亲生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跟着母亲嫁到继父家里去的, 跟那边关系一直都很恶劣。

    原主一心想要离开那个家,本来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就要被下放的, 但那时候得了急性胃炎, 错过了。这次高中毕业, 更是连家里都没通知一声,提着几件衣服就坐上了离开北京的火车。

    安溪是在原主前往三水村的路上穿越的,一睁开眼就是大山,泥巴路,牛板车。对一个从小在城市长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人来说,这眼前的一切都是极陌生的。

    正是秋收的时节,夏天的暑气还没过去,太阳很刺眼,眼见天越来越热,安溪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总之要在天黑之前到达三水村,原主被下放的地方。不然晚上在这荒郊野岭的过夜,想想就渗地慌。

    泥路两旁,长着茂密的蒿草,青色的叶片像刀子一样锋利,不小心被刮到,就要划出一条血痕。安溪手背被刮了好几条血印子。

    咕嘟一声,她拿出水壶灌了一口水下去,天太热了,即使坐在树荫下,仍旧挡不住热潮。她伸开手,挡住眼睛,往头顶上一看,火辣辣的太阳光芒四射,眼睛被刺地眼前出现了好几个黑斑晃来晃去。

    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渐渐往西边沉了下去,红透了半边天。安溪站在一处小土坡上向前眺望着,土坡下是一片金色的稻田,风一吹,稻浪连绵起伏着。远处隐约有几处零星散落的草屋子。

    安溪心头一喜,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快步朝着前头走去,有了奔头之后,原本沉重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稻田里,拥着许多人,大家手脚很麻利的收着稻谷,搅稻机轰隆作响干劲十足,原主记忆里,也见到过别处一些秋收的景象,但大家大都消极怠工,与三水村的精神面貌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安溪站在田埂边,扯开嗓子大声喊着,“喂!”

    她的声音将吸引了许多人回头,村里本来只有这么点人,大家相互都往来认识,乍来了这么一个生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安溪见其中一个青年对大家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没穿越之前,她高中就成了近视眼,这具身体视力却非常好。隔着老远,她就能看清青年的模样。

    平头,眼睛又黑又亮,眼角微微上挑,这青年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人却很正经,眼神很定,没有丝毫轻佻。可能因为干活的原因,青年光着膀子,小麦色的肌肉上密布着许多的汗珠,个子很高,很健硕。

    青年走到跟前,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脸有些微红,黄昏下更像是两颗粉桃子。安溪从小就是乖乖女,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上学时好好读书,和男生话都不敢多说几句,顺利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家里帮着找关系去了市医院工作,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也不参加同事之间的聚会,人生平的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不是这次穿越,她剩下很多年的人生轨迹大概就是在父母的要求下嫁人生子,然后继续平凡甚至有些平庸的人生。

    乍的见到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她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惶恐的,眼端正着,不敢乱瞟。

    青年打量了安溪几眼,虽然不认识安溪,但语气很确定,“你是城里来的知青。”

    安溪点点头,“你好,我叫安溪,平安的安,小溪的溪。”

    青年脸上有一丝怪异,他们村向来偏僻,交通不便,这些年很少有外人进来,大家相互之间都很熟悉,从来没有人这么客气。

    “我叫江潮。”江潮指了指田里正在忙碌的人群,“你先在这里等着,完成生产任务后,我带你去见支书。”

    江潮小跑着跑回人群,安溪坐在田埂边,看着人群忙碌的身影,她撑着头,思绪渐渐飘远。

    小村庄里,即使丢了一粒米都能闹地人尽皆知,更何况是来了一个陌生人,更是勾着乡亲们的好奇心。

    “江潮,小姑娘哪的人,来做什么的?”

    “城里来的知青”,江潮将手中稻杆一拢,麻利的用镰刀割了下来,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难怪模样白白净净地,原来是吃城里米长大的。”

    江潮手一顿,眼神不自觉往安溪坐的地方瞥了一眼。小知青头趴在膝盖上,很安静,仿佛画里的纸人,与她身后的稻田融为一体。

    “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旁边年轻人用肩膀勾了一下江潮。

    “话这么多,正好村后头那条臭水沟堵了没人掏,反正你精力好,活就交给你了。”

    青年脸一瞬间垮下来,讪讪走到一边离江潮远点。

    江潮是他们村生产队的大队长,平时生产工作都是由他统筹分配的。他能这么年轻当上生产队队长,倒不是因为他爸是村支书,而是这年轻人确实办事稳妥,为人老成,头脑还灵活,大家都很信服他,才推了他做了生产队的大队长。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月亮高高挂在天空,安溪见那边大家收拾东西收工了,才迅速起身。混在人群当中,大家的热情让她有些吃不消,安溪本来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嘴巴笨,又不会讨人欢心,好在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平时爸妈又都宠着她。朋友是少了一点,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个性,到底日子过得也还算顺遂。

    一天劳作后,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安溪才松了一口气,最后路上只有安溪和江潮两个人往村支书家走去,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两步远。安溪闷着头走路,没话说。江潮在前面步子明显比过去放慢了不少。

    安溪光顾着走路,没注意江潮停了下来,一不留神撞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她忙退了一步,说话太急有些结巴。

    “到了”,江潮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只是肩膀轻微抖动着。天太黑,安溪看不清他什么神情。不过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至少黑夜也能隐藏她的狼狈。

    村支书家的房子比村里别的人家看上去要富裕一点,这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木房子,只有村支书这一家是青砖砌的砖房。

    “江潮哥”,还没进门,就听到身后清脆的女声传来。声音主人上前,拦在江潮前面,利索地道,“江潮哥,她是谁?”

    借着微弱的月光,安溪勉强能看清少女脸的大致轮廓。她对人情绪把握特别敏感,少女对她的敌意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安溪嘴唇微抿,明明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少女的敌意是哪里来的。

    “翠翠,她是下放来的知青,今天刚到,我带她去见支书,让给安排。”

    少女表情凝住了,不过只有一瞬间,那一瞬间就足够安溪感受到恶意。她背后一寒,仿佛被一只毒蛇盯上。

    “你好,我叫江翠翠。”江翠翠爽朗大笑着。

    安溪却像是被雷霹中,当场怔愣住了。

    ——江翠翠。

    ——江潮。

    ——田溪。

    她前天晚上熬夜看了一半的女主重生发家致富的年代文小说里,男女主的名字就叫江潮和江翠翠,田溪是里面头号恶毒女配。而这具身体没有随继父姓之前的名字是——田溪。

    而那个叫田溪的知青到三水村的那一刻,就是她一切悲剧的开始。她和江潮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不是田溪,为了当上她们村小学的老师,死乞白赖硬是要嫁给江潮哥,以她和江潮哥的关系,他最后娶的人一定会是她。

    如果她嫁给了江潮哥,就不会去广州,不去广州就不会被人骗,不被人骗就不会进了脏地方,还染了脏病,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叫田溪的女人就是个白眼狼,嫁了江潮哥,得了好处。考了大学后就翻脸不认人,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都舍得抛下。抛夫弃子,奔自己前程去了。

    她江潮哥那个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那个养不熟的女人伤心失意,远走他乡。好在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她江潮哥下海赚了大钱,成了广州有名的实业家,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染了脏病,压根不敢去找他。那个女人的结局她不知道,但她能考上大学,国家肯定会给她分配机关工作,日子怎么都比她过得好。

    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坏女人都能过得好,而她却多灾多难,不得好死。凭什么,如果梦里的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话,她绝对不会去广州,也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嫁给江潮哥。

    ——江潮哥只能是她的。

    “翠翠,帮妈把你三叔家的锄头送过去。”江翠翠从梦中的虚幻中回过神来,拿起锄头一路小跑到三叔家。

    她见到了那个叫田溪的知青,她来了。江翠翠隐隐有些兴奋,田溪的出现意味着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她的臆想。不过似乎梦里田溪不是今天晚上到的,而是要过几天。因为山洪把进村里的路挡住了,车子开不进来,直到清了路之后,她才搭着顺风车来的。

    “你好,我叫江翠翠。”她学着梦里城里人的姿态说着,无论哪方面,她都不想输给田溪。

    “我叫安溪”,安溪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道。

    “你不是叫田溪吗?”江翠翠睁大眼睛,明明梦里,那个知青自称自己叫田溪的。她的梦怎么可能错。

    安溪脸上的肌肉微僵,笑地很僵硬。要是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这或许是江翠翠重生之前的世界;可是现在,安溪知道,江翠翠重生了,不然她不可能知道田溪的存在。

    原主对继父的这个姓很排斥,离开北京时,对外就一直向别人介绍自己叫田溪,所以重生女主江翠翠记忆里,她的名字应该是田溪才是。

    “我叫安溪,不叫田溪。”安溪肯定不能和江翠翠说实话,这两个人都是定时炸弹,她随时都有被炮灰的可能性,她不想和两人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今后铁定是要离他们远远的。

    在江潮的带领下,安溪见到了村支书,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见到安溪一口一个知青同志,搞地她不大好意思。

    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全凭支书分配。生产工作分配还好,支书看她女孩子,而且身娇体弱的,按他的话说,风一吹就能刮跑,所以给她分配了轻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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