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苦心人,安阳青钥终于找到了一个才情品性各方面都让她满意的接班人。
经过三年多的学习和训练,谢阳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女。
在这一年的除夕,安阳青钥决定祭庙告祖,封她为太女。
女官念了一篇长长的檄文之后,身着双凤盘旋太女礼服的谢阳登上高台祭拜祖宗。
三拜过后,百官叩首唱贺。
便在这时,危险突然而至。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祭台被炸开。纷乱飞扬的碎石沙土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安阳青钥当即命人救援,却已经来不及。
谢阳炸得血肉模糊,一身明黄的华服遍染鲜血,七零八碎。
“钦天监,给朕一个交代?”安阳青钥压抑着怒气,这不是意外,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一定是人为!
“于尚书,给朕查,一定要彻查!”
她话音落,站着的刑部尚书于蓓却没有动。
其他人也没有动,场上一时间有些怪异的气氛在蔓延。
“不必查了,母皇。”安阳栎往祭台边走进来,高声道。
他身着一袭灿黄色宽袍,赤金描凤,戴着高高的太女头冠,九毓珠帘垂在额前,折射出烈日璨然的辉光。
安阳青钥的眼睛被刺痛了。
安阳栎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他身后跟着的护卫分两列而散,将祭台四周围了起来。
“栎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安阳青钥眯起了眼睛。
“做什么,母皇那么聪明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安阳栎笑了,酷似安阳青钥的一张脸在红日下,一身气势威严的华服映衬下,显出一种别样的震慑人心的美。
“母皇,这是我安阳家的天下,自然得由安阳家的子孙来继承,旁的闲杂人等凭什么染指!”
“这一切是你策划的?”自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安阳青钥就怀疑了,可她不敢相信,这个儿子由自己一手带大,亲自教导,明明自小温文懂礼,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那个废物怎么配坐拥我安阳家的天下!”安阳栎无比讥诮,“她死在我手里,不正是天意吗?”
“栎儿,别胡闹!”銮驾内的储清亚出声呵斥。
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孩子竟然一直存着这种心思。
“父后,孩儿没有胡闹。别忘了,我才是母皇的儿子,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他仰头大笑,转身面对台下众臣:“众卿说是不是?”
“是!”异口同声,澎湃激昂。
而作为那其中独独没出声的几个,已经做了太傅的宁语,升任丞相的梅希言,还有简万依。三个茫然的人看起来尤为不合群。
正疑惑间,安阳栎手一挥:“抓起来!”
便有护卫一拥而上。
三个人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但要打吧也觉得不太合适,便都把眼撇向安阳青钥征求意见。
安阳青钥默许,她们不再顾虑,大开大合地打斗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然而很快就被镇压。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千千万万的军队。
简大将军早就退位让贤,带着夫君游山玩水去了。如今的大将军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她曾经的副将金瑜,年少有为,堪为大用。
原本该在边关镇守的金瑜却带领大批军队冲了进来,兵戈一致对准了简万依等人。
金瑜冷冷一笑,只看了安阳青钥一眼,转身面对安阳栎深深拜下。
她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安阳青钥真是没想到,她的好儿子竟然能令大半个朝堂都听令于他,竟能让护国大将军唯他马首是瞻。
以男子的身份,让这些女人甘心臣服于他。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能猜到她的想法,安阳栎呵呵一笑:“母皇您别忘了,我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您的慧敏睿智我可是一点都不差地学到了。”
“您教了我这么多,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给我呢?”
“原来如此。”安阳青钥苦笑。
只有一个儿子自然会把全部的爱给他一人,自然花了更多心血希望将他培养成这个世间最优秀的人。
可她想不到优秀也会滋生出野心,想不到她所希望的能给他的快乐却是他不屑一顾的。
安阳栎迈步走到安阳青钥面前,搀着她的手,笑得十分欢快:“母皇请回宫吧。”
大军逼在眼前,她能不回吗?
自此,安阳栎便把持了朝政。安阳青钥被软禁在朝阳宫里,谁都见不到,哪怕是储清亚。
简万依等人还被关在大牢里,生死不知。
温云桐实在忍无可忍,便要冲进议政殿找安阳栎。
安阳栎正和心腹论事,听到守卫来报,摆了摆手:“登基的事你们替本殿想办法,都下去吧。”
所有人退了出去,温云桐也被请了进去。
看着高高在上的安阳栎,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安阳栎做了皇帝,或许就意味着女尊结束了,男尊从此开始。
会是因为这个吗,女尊的灭亡是从他的谋朝篡位开始的?
他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真正的历史又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安阳青钥最大的愿望就是守住她打下的江山,他不希望她看到她最在乎的东西毁在最亲的人手里。
“安阳栎,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是你的母亲,这是大逆不道!”
安阳栎抬眼懒懒地瞥了面前人一眼,轻轻地笑了。
这个一直跟在她母皇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名分,却是她母皇眼中最特别的人。
这么多年,母皇后宫虽然只有他父后一个,但母皇对他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她们之间的亲近连父后都无法插足。
无论宫廷还是朝堂,哪怕是他父后,对着这个人都会不自觉地让三分。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人是母皇在意的。
他一直很不理解,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伺候人,为什么母皇对他那般不同?
如今终于有这个机会可以问出口。
温云桐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讽刺地笑:“因为我懂她,我是一路陪她走过来的人,她的所有艰辛我都知道。我不像你,想要毁掉她所珍视的一切!”
“这怎么能叫毁呢!”安阳栎嗤笑,“这个世上有哪个女人比得上我的母皇,那些连她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蠢货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东西?只有我,我身上流着她的血,我继承了她所有的聪明才智,我才配拥有她的天下!”
“那你的父亲呢,你这样做不会让他难堪吗?你该知道你父亲有多在乎你母亲!”温云桐期望他能念在父子亲情改变初衷。
哪知他反而强词夺理:“我这是在给父后争光,他应该高兴。”
温云桐便无话可说了。
纵然他有千百个劝诫的理由,当事人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没有任何办法撼动。
“我想去陪着你母皇,可以吗?”他请求。
“当然可以,既然你已经陪了她一辈子,自然剩下的路也得陪着她一起走。”安阳栎挑眉而笑。
温云桐如愿见到了安阳青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颓废,尽管幽居在这小房间里,她还是怡然自得。
握一只笔,泼墨挥毫。
见了他,她抬头洒然一笑:“还真是没想到,我最后竟然是败在最亲的人手里。”
“其实你有机会赢的,你还有岷族,你还有夫诸。他是你教出来的,但他却未必敌得过你。为什么要留这么放弃?”温云桐不解。
安阳青钥握笔的手一顿,展颜而笑:“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争了。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就给他好了。至于他以后会如何,端看他自己的造化。”
“你不是也说了,存在即合理,历史是有它的必然性的。现在它不被允许存在了,或许那就是没有理的。”
“这些事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温云桐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他感受到了她浓重的落寞。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好不好?”他把头紧紧地贴在她背上。
“好。”安阳青钥点头。
次年元月初,安阳栎以男子身份登基为帝,史称惠帝。
安阳青钥多次向他提出想要离宫远游隐居世外,他都不同意。
登基之后他更是加大了对她的看管力度,守卫增加了两倍,仿佛对待重刑犯人一般。
安阳青钥终于忍无可忍,联合了岷族一起逃了出去。
却不知怎么的逃至半路被人发现,安阳栎带追兵围追,将她们一行堵在一处山林里,进退无路。
安阳青钥不解:“栎儿,你已经称帝了,为何还要将我留在宫中,难道我还能威胁你吗?”
“母亲,你是我的母亲啊!你就应该陪我一辈子啊,难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深宫里孤寂吗?”安阳栎仿佛自己才是被至亲背叛的那个人,哀伤之中又带着肆虐的疯狂。
安阳青钥这才明白他心中竟是这种扭曲的想法。
无法可谈,双方僵持不下。
两天后的夜里,卿长老找到安阳青钥:“圣主,我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知圣主可愿一试?”
安阳青钥抬头,环顾四周,担惊受怕的岷族众人趴地上的趴地上,躺树上的躺树上。
火光耀在人脸上,忽明忽暗。
而树林外头,大批的追兵杵在那里,如同钢铁一般。
她轻叹:“还能有什么危险比现在更差吗?”
“好,那我便一试。”卿长老亮出了青鸾镜,嘴里默念两句咒语,忽而山林里刮起了狂风阵阵。
飞沙走石,飓风乱卷,鸟兽悲鸣。
守在林外的兵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往里冲去,却发现整个山林已经寂寂无人,只剩下火堆依旧燃烧着。
一百多人顷刻间消失,此事太过诡异。
安阳栎便只能瞒着,对外只说太上皇病死。
同年二月,太君后储清亚在自己的寝宫里休息,也突然凭空消失,宫人们吓得大呼小叫。
安阳栎吩咐亲信将这些叫嚷的宫人全部诛杀,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大笑出声。
笑得就像哭一样。
“都走了,都离开朕了!你们走吧,走吧,就让朕一个人,永享这盛世江山!”
卿长老把她们带去了一个世外桃源,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纯朴得很。不同的是,这里男为尊,女子则是依附男子而生。
在这里,安阳青钥认识了一个人,复姓纳兰。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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