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叔叔,你是在看你么]
小坟包被小女孩踢平,泥土分散在两边,地面露出一条大裂口。
小女孩弯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然后看着萧墨犹如丢了魂似的看着那条裂口内,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萧墨能有这样的表情,
她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非常古怪。
萧墨目光呆滞的看向小女孩,嘴巴张了张,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裂口内,
他看得很清楚,
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旁边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上面很干净,没有灰尘和泥土掩埋,盒子表面刻着两个字,
[萧墨]
那是他的骨灰盒,
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如此清晰的呈现在眼前,那是他的名字,骨灰盒里面的骨灰,
是他的骨灰,
难怪,
难怪小女孩会如此在意那个问题,
你是在看你么?
你是在看你的骨灰么?
你的骨灰就在里面,你是在看它么?
自己看自己的骨灰,如此荒谬绝伦的事情,真是可笑,
但是萧墨相信了,
因为那确实是他的骨灰,
因为在他的名字下面,
还刻着一串小字,
一九九二年四月四日五点四十五分——二零一五年四月五日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那是他出生的时间,以及三年前的那天夜里的时间,
他死了,死在那座城市,死在白衣女鬼离开的那条街上,死在那个时间段,
那是他的死亡时间,
但是,
三天后,他又活了过来,他还是他原先的模样,只是胸膛上多出三道狰狞的刀疤,
那三天的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墨感觉胸口疼痛无比,伤口在撕裂,鲜血在不断往外面流淌,
[叔叔,给,]小女孩把那张照片取出来,递给他,
萧墨忍着身体和灵魂的疼痛,机械般的接过来,照片上面是个小女孩,她的眼睛是红色的,两条泪痕是红色的,
萧墨摸着那两条泪痕,上面湿润润的,
他看向他的手指,上面染着红色的液体,
那是血泪,
照片上的小女孩在流着血泪,
是真实的血泪,
小女孩还没有出现时,那一道道哭泣声,难道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在哭,
照片上的女孩在哭
多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她,]萧墨的目光在照片和眼前的小女孩身上交换,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
眼前的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
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公主鞋,眼前的小女孩也是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公主鞋,
鞋子上的蝴蝶结一模一样,
她们的穿着,她们的脸,她们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
[她是你]
萧墨难以置信,如果半年前那个小女孩和眼前的小女孩长得像只是因为巧合的话,那么这张照片上面的小女孩绝对是她本人,
萧墨震惊万分,
[呵呵,叔叔,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在你身上多了点东西,也少了点东西,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女孩笑嘻嘻的说道,脸上布满着好奇之色,看着萧墨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着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亲人。
多了点东西,
也少了点东西,
萧墨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如果骨灰盒里面的骨灰真是他的,那就足以说明他三年前真的死过,
同一类人,小女孩的意思无非就是,
她也死过。
两个都是死过的人,现在又活着,不是同一类人,那又是什么
是鬼么
萧墨猛地摇头,这样的想法太过疯狂。
对了,
黑袍的主人,
那张照片背后,黑袍的主人写的一段话,会亲口告诉他那三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
他非常想找到黑袍的主人,非常想去坐坐那辆所谓的黑色公交车。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小女孩的身高只到萧墨的腰间,她踮起脚扯着萧墨的衣袖。
萧墨低下头,迷茫的看着她犹如瓷娃娃的小脸蛋,
他还没有从他骨灰的事实中走出来,
骨灰
骨架
那么他这具躯体又是谁的?
这张脸,
这颗脑袋,
灵魂,
思想,
肉身,
皮,
这些又是谁的
不,不,
是他的,
这些全都是他的,里面的骨灰不可能是他的,他没有死过,是假死,
对,对,
是假死,
只要找到黑袍的主人,一切的谜团就可以水落石出,萧墨心乱如麻。
[叔叔,你没听我说话,]小女孩嘟着小嘴,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萧墨听到了,
小女孩说告诉他一个小秘密,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走出那片阴影,活着的是他的人,骨灰盒里装着的是他的骨灰,
他感觉世界在颠覆,群魔在乱舞。
[其实,这些天你一直想找的人是我的哥哥,]
小女孩虽然脸上不高兴,但还是说出自己的小秘密,因为再不说,她的魂魄就要彻底消散了,那股尸气愈发的浓烈,
正在不断的从萧墨的胸膛里渗透出来,而他不知道,小女孩却真实感受到,
她不怪他,不怪他身上的尸气,正在慢慢的侵吞着她的残魂,
半年前她就已经死掉,如果不是那个大姐姐的帮助,她永远也不可能在人间逗留那么长时间,
不可能看到她的哥哥为她烧纸钱,陪她过九岁的生日,
不能看到眼前的叔叔,前些天夜里走进她的卧室,为她感伤,为她哀悼。
不可能看到他把自己的照片精心保存起来放在电脑后,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照片仔细的擦上一遍,看上一眼,她很知足。
哪怕马上就要下地狱,她没有任何怨言。
自始至终,
萧墨沉陷在迷茫的世界,无法自拔,
小女孩走了,
悄悄地走了,
走到一颗大树背后,
走到萧墨发现不到的地方,她开始魂飞魄散,犹如一层层破碎的透明纸屑,漫天飞舞,飘向远方,然后消散,最后消失。
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萧墨手中那张照片,被风吹到地上,
萧墨下意识去捡,却看不到照片飞到哪里,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座无字墓碑不见了,
裂口不见了,
骨灰盒不见了,
周围的丛林不见了,
黑夜不见了,
前面是一盏灯,一条小船,一条小河,周围是山,光秃秃的一片山,犹如火山爆发后冷却的山,
河里的水是黑色的,黑幽幽的一大片,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机,
萧墨看到小船上站着一道身影,
是黑袍,
萧墨慢慢的走过去,不是他本能的想走过去,是被一种精神束缚引导过去,他的意识,他的身体,他的双腿,已经不受他控制。
萧墨走到船上,黑袍转过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到他的胸膛处,
然后五根手指头猛地一下插进去,
萧墨想抗拒,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他的大脑支配,他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袍的手指头插进去,
鲜血飙射出来,溅在黑袍的身上,
痛,
钻心的痛,
痛到骨髓,
痛到灵魂深处,
黑袍的五根手指在他的胸膛内一阵搅动,就像一个绞肉机器,不停的运转,剧烈的疼痛使得萧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终于,
他痛得昏迷过去,重重的倒在船板上,
黑袍的黑手保持着插入萧墨胸膛的姿势,手指上鲜血淋漓,滴着血珠,
他伸手取下头顶的黑色斗篷,露出一张脸皮,
一张没有眼睛,鼻子,耳朵,眉毛和嘴巴的脸皮,
他没有嘴,但是开口说话了,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很苍老也很释然,
[睡吧睡吧,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吧,你终究还是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无尽的黑色河流内,一只小船慢慢的朝着远方飘荡过去。
[叔叔叔叔,你怎么睡在这里?]
萧墨翻了个身,耳畔响起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他连忙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犹如瓷娃娃的脸蛋儿,凑在自己眼前,
萧墨吓了一跳,快速坐起身来,他看到周围围着一群人,有的对着他指指点点,有的站在那里议论纷纷,只有一个小女孩,蹲在他身边,天真无邪的看着他,
萧墨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马路上,对面的路灯很柔和,站着的那群人很刺眼。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正拿着手机,拨打着什么号码,
见萧墨突然醒来,男子连忙挂断电话,惊讶的看着他,
[你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我们叫了你很久,你都没有醒,躺在马路边很危险的,]
旁边有人跟着附和道,
[是啊,大晚上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呢?前几天有个跳楼男子就是落在这个位置,想想都怪吓人的,]
[可不是嘛,你说你又没喝酒,身上又没受伤,更不是被车撞到,你躺在马路上想搞出个什么事?看你穿着这身名牌西装,也不像是什么碰瓷的,
要不是我眼尖,即时刹车,说不定现在你就去见阎王,而我就要去见警察叔叔咯,]
[]
听着这群人的话,萧墨努力回忆着,他记得从酒吧里出来,然后吃了一盘烤串后,就直接打车去博海大厦楼顶,然后出来路过李坤落地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他完全记不清了,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萧墨艰难的站起来,地面很冰凉,四肢有点僵硬无力,
[叔叔,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要不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家吧,]小女孩抬起头看着他。
[呵呵,]
萧墨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道,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自己是怎么睡在马路上的,
他只想逃,
而且越快越好,
真是太特么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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