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他问。

    我低头思索,脑海依然空白。这些时日里来,我已习惯了他为我擦头发,绾青丝。

    我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是的,我不知道。

    “那就梳梳看。”他说着将木梳塞入我的掌心,随意往我身前一坐。

    我看着手里的梳子发了愣。

    那一天,他顶了一锅乱蓬蓬的鸡窝辫子出去,毫不在意。

    他教我骑马、教我shè箭、教我吹笛、教我画画……尽管我每次吹笛,都是搅得六畜不宁,尽管我每次画画,都是把墨汁染在他的脸上,但他总是乐此不疲的教着。那段日子总是很熟悉,我分不清究竟是时光重演了记忆,还是记忆重温了时光。

    我仍旧是从不主动说话,他端来的菜不管是多难吃,我还是一口一口的往下咽,他变得戏法无论是多新奇,我仍是面无表情,仿佛这个世上的一切都和我绝缘。

    甚至一个黑衣人从墙外翻进来,拿剑抵着我的脖子,我仍是浑若未觉。

    我继续专注的吃着点心,一口一口……

    黑衣人:“不愧是公主,就算是剑架在脖子上也可以面不改色”。

    我这才抬起头来,手里仍是抓着凉糕,茫然道:“你的声音很熟悉,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喜欢不喜欢吃凉糕?”

    黑衣人握着剑的手又重了几分:“少说废话,我有话要问你,你需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我杀了你”。

    我垂下眼:“杀我……会疼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疼的感觉了……”

    黑衣人听我说的莫名,有些惊疑不定,反倒退开了一步,颇为戒备的看着我,忽的挑剑扯下我半截袖子……luǒ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一片清凉,我依旧是一动未动,像入了定的僧。

    黑衣人却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你果然不是武仪!你究竟是谁?”剑直指我的咽喉。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我迷茫的抬起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黑衣人的剑端隐隐颤抖:“你以为你一句不记得了,就可以抹杀你的过去吗?就可以洗刷你那沾满血腥的双手吗?”

    我:“我……杀了……人?”依旧是一脸茫然。

    黑衣人红了眼:“你终于肯承认了!你恐怕不知道吧,武仪的右手臂有一个胎记,所以你根本不是武国柱的女儿!你是如何成为鄂lún岱的养女,是如何害死武家几十余口人,又是如何捏造武国柱遗孤的身份,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

    黑衣人见我还是不肯说话,急了:“你贪慕虚荣我不怪你,你见钱眼开我也不怪你,可你为了一己私yù,不惜残害武家上上下下几十条xìng命……你该杀!”话落,剑柄一转,刺向……

    “谁?”他听到动静,从外面扑身进来……

    黑衣人见状,跳窗而出。

    我抱膝蜷坐在地上,神情空白。

    他扑到我身前:“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第一次出口唤他:“阿四,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浅笑:“怎么突然问起了以前?”

    我:“我很爱钱,对吗?”

    阿四脸色僵住了。

    我:“我喜好权贵名利,对吗?”

    阿四沉默。

    我越说越大声:“我手上还沾染过血腥,对吗?”

    阿四终于开口了,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看来……我快要留不住你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落在我的唇上:“不管别人说你什么,我爱着你的爱钱,喜欢着你的喜欢。说起爱钱,有谁比你爱的更落落大方,毫不矫揉造作?手上沾染了血腥就一定有错吗?难道那些任人欺凌,却连拿剑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才值得褒奖吗?”。

    他手上虎口处有握qiāng磨出的茧,粗糙的硌着我的脸,却魁梧、强壮、有力,让人感觉到安定。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唯有他的掌心传来暖意,这暖意如同冬日微芒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的有一丝贪恋,却有一种隐约的不安,我不知晓那不安是从何而来,只是逃避的不愿去想。

    《《《《《《《《《《《《《《《《《《《《《《《《《《《《

    阿四的话犹在耳旁,可是我却再也不能留下了。

    我活着的消息,不胫而走。

    就像zhà了锅一般,这个僻静的小院突然就热闹了起来。送礼的,道喜的,祝贺的,来了一拨又一拨。我总是躲着不见,可是来的人却不见少,阿四告诉我,他们要见的不是我,而是‘身份’。不管见不见的着我,但凡有资格进了这个院子的,回去在亲朋好友面前,也就有了‘面儿’了。

    期间有一个少女在我这儿进进出出许多回,我虽不喜旁人,独很待见她。后来,香奴告诉我,她就是多罗夕颜格格。

    我仍是不说话,也不需要说话,因为她已经拉着我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话。

    她跟我说,至十四爷另娶了旁人后,她猜想以我的xìng子,必然受不住,四处寻我,才获知我的消息。她还跟我说,就算十四爷娶了再多的人,他的心里都是还有我的。

    她看着我的眼睛充满了哀伤和怜悯,她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犯不着累的自己这样。她又苦苦哀求着我,求我让原来的和硕文公主回来。

    我看着她,我根本无法理解她的伤痛。十四爷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帮人,这一帮人很不一样。他们个个扬着头挺着胸,很有气势的模样,乌压压的从街头排到了巷尾。四爷告诉我,我再也不能躲懒了,因为这一帮人是皇上派来的。

    院子里忽然多了很多下人,均是垂手肃立着,四处也是静悄悄的,连风过堂的声音都能听见。

    香奴送来热腾腾的桂圆薏米粥,配上小碟装的十几样的满汉小点。其中不乏像金钱紫鲍,金丝官燕这样名贵的菜肴。阿四一向讲究勤俭,对我却十分宽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咫尺天涯

    我精神有些不济,随意打发了几口,正逢阿四打外面进来,见我没吃几口的样子,笑说:“我倒也有些饿了”。

    香奴正在布菜,听了话,忙腾出手来,又盛了一碗。

    我依旧是没说话,眼里却淌出暖意来。

    阿四脱了大氅刚坐下,就见苏培盛匆匆从外面赶回来,慌里慌张的向我俩打了个千,附在阿四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俩就起身往里头去了。

    我添了些兴致,又多吃了几口,忽觉一道视线,火辣辣的胶在脸上,我不自在的抬起头,就见当院里有一陌生男子立着,失神的望着我。

    我刚不适的皱了皱眉,他已失声喊道:“若诗!”

    阿四听到声响,在侧室里问:“若诗,是谁来了?要是李卫,叫他先去偏厅候着。”

    那男子刚刚走进屋子,就听见他的声音,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我歪着头,煞是新奇的看着他脸上的瞬息万变。

    阿四从里屋走出来,那人忙收敛起脸上的神色,管阿四叫了一声,“四哥”。

    阿四一边系着大氅的扣绳,一边对那男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个丫鬟,一个捧了脸盆,一个拿了毛巾进来,阿四随意抹了抹手道:“看这样子是不能陪你吃早饭了,我叫厨子给你备了些你爱吃的点心,供你路上吃吧”。

    我乖巧的点点头,那个男子的脸色却顿时又变得有些不大好看。

    香奴去取了大氅给我披上。阿四道:“走吧”。

    我灼灼的看着他,默默无言。

    阿四又道:“走吧”。反反复复只这一句。

    我依旧是站着不动。

    阿四走过来,替我拢了拢氅子道:“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不是什么外人,想来也会照顾你的。他在家排行十四,你管他叫‘十四爷’就行”。

    十四的嘴角微微发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睛却望向了别处,过了许久,方才说道:“请和硕文公主赶紧上路吧”。

    瑾曦见十四面色不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叫人痛心”。

    十四本就心中有愧,听她这样一说,哪还有半分的气,只觉羞愧难当,

    外面喧天的锣鼓已传遍了每个院落,单单棒锣就足足响了十三响,香奴说:“寓意着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恭喜公主、贺喜公主,这是公主及二品以上大臣才有的行头”。

    话未落,但见刺绣绘画的各色旗帜,遮天蔽日。木雕铁打金装银饰的各样仪仗,回避、肃静、官衔牌、铁链、木棍、乌鞘鞭,一对又一对,过了半天……

    以小红亭(头亭)为前导,次为红伞(避雨之用)、绿扇(障日之用)及鸣锣者四人,其后为肃静、回避木牌各二及官衔牌,再次为红黑帽皂役各四人,呼喝不绝,再后面是骑而导者一人(俗呼顶马)及提香炉者四人。

    金瓜开其先,尾qiāng拥其后,一柄题衔大乌扇,一张三檐大黄伞儿,罩着一顶八抬大轿,四人抬之,四人左右扶之,轿后为戈什哈(侍从)二人和跟马二骑。再往后,抬的,拉得,提的,数不胜数……

    有衣物两箱,金银手饰一匣,加瓜果蔬菜,美酒佳肴,开胃小点各三十,再往后还有便溺的盂盆、治病的草yào等等。最后是四匹黝黑的高头大马,据说是供我坐轿子坐累了时,骑着玩的。

    又来了几个女婢,她们虽是下人,举止投足之间却一种高洁的气质,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要来的典雅、端庄。她们将我梳妆了又梳妆,金玉翡翠戴了又戴,直到满头缀满沉甸甸的步摇凤钗。

    阿四一直远远的孤身立着,不言不语,他紧紧抿着嘴,生怕一开口说出什么话来一样。

    婢女们簇拥着我上轿,眼见着离得越来越远,我慌了怕,哭着喊着道:“我不喜欢啊,阿四,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这样!”这些天来,我头一次有了喜欢和不喜欢。

    阿四乍听到那样的话,心神一紧,却就一直那样的站着,只是全身绷得笔直。我心中大恸,本能伸出手想去抓住他的衣袖,却发现他离我好远好远,仿佛隔了千重山……

    我脸色惨白,只是看着他。阿四的手逐渐蜷成了拳,紧紧握着,紧紧握着,猛的抽过缰绳,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阿四,阿四!”我哭喊着,在丫鬟们的阻拦中绝望的挣扎。

    一声嘶鸣,那匹消失得恍若一个黑点的黑马,忽然逆行急驰。芝麻大的黑点越来越大,他披着前方的柳烟,急驰而至。

    “喜不喜欢我?我带你走!”他的左手环过我的腰,他的右手拽着缰绳,随时准备腾跃而起。

    我依旧是没说话,眼里却淌出笑意来。

    瑾曦拦在我跟前,质问道:“你要这样跟了四爷走,天罗地网将容身何处?你可顾忌过他的福晋、幼子?”

    我浑身俱是一震,那彻骨的凉气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我用沉默回答了四爷。

    他灼热的视线一遍一遍在我脸上搜寻答案,又一点一点的冷去。

    我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他。

    四爷眼里抽痛,像突然失了力,身上的灼热渐渐消退,唇角有一丝僵硬,喉间的话语滚了又滚,却迟迟没有发音。四目相对,咫尺之间,却仿佛隔阂着千里之遥……

    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原来这便是咫尺天涯!

    唢呐吹,锣鼓响,我乘坐的油壁青车渐行渐远。

    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追随而来,由远及近,非常的匆忙。他的骑术很好,疾驰至车辆近侧,勒缰人立,瞬时即停,丝毫不费力气。

    长长马鞭卷起我的车帘,我欣喜的抬头,笑容僵在脸上,不是他!

    十四刚开口唤了一声“若诗”,我已淡淡的将窗帘放下。一页窗扉,隔去外面许多纷飞,我已容不下其他。

    马车颠簸,身心疲惫,迷糊间睡去。待醒来,隐约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人的肩膀上,正是十四爷微阖着眼靠在车壁上。

    我神情麻木的合上双眼,接着马车拐弯的力道,不动声色的将脑门从他肩上甩开。

    ------题外话------

    (以上公主仪仗参照相关文献,如有雷同,那都是真的。如有出入,那都是我的错)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灰飞烟灭

    谁知,脑袋才刚脱离开,被马车震醒的十四爷旋即用手扶住我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轻轻拍了拍!

    我眉头微皱,他的手,带着温热的体温,抚过我的秀眉,叹着息说:“你的梦境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险恶?和我在一起,即使在梦里,也不幸福吗?”

    话未落,他的手僵住了,因为他已看到我正瞪着大大的双眼。

    他讪讪的缩回了手,我直起身,面无表情道:“大将军王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大将军王与若诗同乘一骑,瓜田李下,恐要惹人非议”。

    “非议”,十四‘呵’笑,“你就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吗?还是,你就那么怕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我‘蹭’的要起身,被十四一把拉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我和大将军王无话可说”。

    十四:“我只不过是要和你说几句话,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

    十四见我已经安分的坐着,道:“我不相信我们之间那么多的回忆你都能忘的掉!我们一起海誓山盟,你能忘吗?我们一起历经患难,你能忘吗?我们轰轰烈烈的爱过,恨过,也彼此伤害过,这一点一滴,你都能忘吗?”

    我面无表情:“大将军王说的话,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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