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示威的人群封锁了六三零大道，他们不得不绕道回市中心。黑色的烟柱升腾，不知又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火。街上没有车辆，但气氛明显紧张。他们花了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利奥波德商场完全不像商业中心。店铺布满灰尘，又老又破，无人打理的样子。空气中漂浮着尘土的味道c烤肉油腻的味道。自从上次骚乱以来，所有店铺的橱窗都装上木板加以保护。
马可看见前秘密警察站在一个流动商贩的旁边，正在啃煮玉米，他身边还有一个光头小孩，穿一件比身体大三倍的浅红色t恤，破旧的短裤已经分辨不出颜色。
看到马可，邦果笑逐颜开，靠近车窗，说：“老板，他叫邦宝乐，他掌握重要情报。”
邦宝乐低着头，一言不发。邦果抓住他胳膊摇了摇，命令道：“把你对我讲的给老板重复一遍。”
小孩瞄了马可一眼，显出不信任，有些不情愿地用不大准确的法语说：“今天他们给了我一张‘终结者’，让我游行，喊口号，要求政府让老总理当新总理。明天还要游行。”
前秘密警察接着说：“邦宝乐是这一片的地头蛇，手下有二十几个流浪小孩。他们偷汽车上的音响等部件，以此为生。他当我的线人很久了。这一片发生的任何事，他都清楚。”
小孩皱了皱眉，在警察的赞扬之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像一只鸟，单腿站立，用另一只脚的大脚趾上又黑又长的指甲给自己搔痒。
“谁给的钱？”马可问。
“前总统卫队的人。”
也就是支持蒙博托的人。马可不确定，问邦果：“他怎么知道此人的身份？”
“以前，这人常来胜利广场找小妞玩。邦宝乐给他擦皮鞋，有时也给他介绍刚从乡下来城里谋生的女孩子。”
十二岁就拉皮条c告密c行窃，将来一定“前程远大”。
马可的猜测得到证实。新政权已经成为颠覆目标。这些天的动荡并非自发，有人在幕后操纵。但为什么蒙博托分子要花钱把自己过去的反对派推上政治舞台呢？其中必有隐情。
“这人是怎么联系上邦宝乐的？”马可问。
“他来这里溜达，被邦宝乐认出来。邦宝乐要告发他，想领赏金。此人给邦宝乐更多钱，所以就没告他。”
“他什么时候再来？”
“我不知道，老板。”小孩有些不耐烦，两脚跳来跳去。
“你知道他叫什么？”
“不知道。”
“他住哪里？”
“查其军营。”
此人以前住查其军营，现在不可能。小孩不明白。
“你看见他同一个白人在一起吗？”马可问。
邦宝乐摇头。马可同邦果交换了一个眼色：小孩没有撒谎。要想找到总统卫队的人，就要对小孩进行密切跟踪。如果让小孩看到给他钱的人再通知，很有可能错过时机。线索到此为止。马可拿出四张五万扎伊尔给邦宝乐，说：“你可以走了。谢谢！”
等小孩走开，马可对前秘密警察说：“明天早上起，你开始监视他，直到给钱的人出现。如果此人出现，就跟踪他。”
“老板，我没车，可能需要坐出租车，还需要电话。我的手机坏了。”
在金沙萨，任何事情都不容易。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前总统卫队的人肯定是思迈特的手下。马可拿出一叠美元。真美元，因为他不愿意让邦果知道自己也有“终结者”。他数了五张十元的钞票给邦果。这对一般扎伊尔人已是一笔巨款。他严肃地说：“我怀疑目标有车，他可能走路或者乘小巴。他不认识你，所以你可以跟踪他，没有危险。”
“好吧，老板。”邦果嘟囔道，语气有些怀疑。
“我还有好些帐没跟你算。我相信你不会忽悠我。不然我就带你去警察局。”马可威胁道。
听到警察局，邦果脸色大变，央求道：“别，别，老板。我发誓，博隆高上校的事，我是无辜的。好，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邦宝乐已经消失了。”马可提醒道。
“我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他。他在法国大使馆对面的药店门前行乞。”
“那就好，去找他吧。如果前总统卫队的人出现，你别惊动他，跟踪他就行了。然后，你来李方子家通知我。”
邦宝乐愁眉苦脸，从t恤下抽出一张五万的扎伊尔递给邦果。邦果把钱装进兜里，再次伸出手。
“没有了。”邦宝乐小声说。
邦果劈头给了他一巴掌。他还没来得及叫痛，腿上又被猛踢一脚。
邦果叫道：“小混蛋，你该高兴，今天能吃顿饱饭了。”
邦宝乐怨恨地看了对方一眼，道：“为什么不能说给钱人的名字，我不是给你说过吗？”
邦宝乐边说边躲过一巴掌。邦果又举起拳头，说：“小猴子，我撕烂你的嘴。”
小孩笑着逃开了，他明白为什么前秘密警察不让和盘托出，因为要留点料到明天。邦果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心想怎么用马可给的钱，是去找老相好，还是试试新口味？他根本不打算跟踪给邦宝乐“终结者”的前总统卫队的人，绝不能冒这种风险。
威利下了几级阶梯，走进多米诺酒吧。酒吧位于与六三零大街平行的一条小巷中，算是金沙萨有名的去处。他穿过游戏机厅，走向吧台，问老板好。老板头上扣一顶鸭舌帽，对他友善地笑笑。在非洲四十年，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干瘪灰暗。
“你好！”老板说。
“你好！给我来一杯干邑加苏打。”比利时人说。
女招待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一点点干邑，比利时人自己往杯子里加苏打水。他抿了一口酒，然后点燃一根高卢烟。
无论如何要赶快找钱，不然就只有喝散装佩慕斯啤酒了。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多米诺是普通白人的据点。他们聚在一起，怀念美好的过去，讨论不确定的未来。自从蒙博托垮台，这些人在梅林宾馆c多米诺酒吧c莎娃娜娜舞厅转来转去，既打发无聊，又打听生意机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