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妞，头上戴着橙黄色的假发，直直的发丝从头顶垂下；上身箍着一件t恤，下身是白色弹力长裤。她在舞池的边缘，随着音乐扭动，两眼盯着一米之外，靠着吧台，手中端着一杯啤酒的一个白人男子。此人个子比黑妞高出不止一个头，他见对方伸出右手四个指头，对他比划，明白意思是说四十美元一次。黑妞身后，一堆人对着墙上的一面巨大的镜子舞动。有的是一对男女紧贴在一起，动作幅度极小；有的是一个女孩独舞；也有两个女伴一起跳的。这些姑娘经常光顾莎娃娜娜，当然首要目的是赚钱，其次也是为了娱乐：跳舞c喝啤酒以及打情骂俏。在扎伊尔，一个漂亮的电视台女主持月薪才二十五美元所以许多就算有正当职业的姑娘也迫切需要捞点外快。
穿白色长裤的女子，见高个子白人不为所动，转而开始马可。在金沙萨的黑人眼里，只要不是黑皮肤，都是穆德勒，即白人，不管对方是欧美人c印巴人c阿拉伯人，或者中国人c日本人，总之都是“有钱人”。佛卡斯凑到马可耳朵边，开玩笑地小声说：“老板，这个小姑娘看上你了。”
莎娃娜娜酒吧位于六三零大道东头的杰卡明大厦底层。大厦属于国家矿业总公司的产业，是金沙萨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之一。马可和佛卡斯到这里已经一个小时了。酒吧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烟雾弥漫，音乐轰鸣，外加声嘶力竭的交谈，女孩们刺耳的高叫。舞池的光线极暗，跳舞的人相互摩擦c碰撞c调笑。环境使得每个人都口干舌燥。马可已经喝了三杯香槟。佛卡斯似乎认识每一个人，问了十来个姑娘，是否见过摩米，但一无所获。没有人见过摩米，也没有人见过她的孪生妹妹吉赛拉。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时，这些姑娘会主动消失几个星期，然后又出现；有时则是回乡下老家，被老家的吃醋的男朋友困住；有时就是生病而已。
橙黄色假发的女子逐渐靠近，眼睛盯着马可的眼睛，厚嘴唇带着微笑，腰肢如水蛇一般扭动。她问马可：“可以给我买一瓶啤酒吗？这里太热了。”
马可示意佛卡斯叫一瓶啤酒给她，然后靠近她的耳朵问：“你认识一个叫摩米的女孩吗？”
“摩米，认识。”
“你知道她在哪里？”
女孩把头往后仰了一点，问：“你想上她？”
“我喜欢她。”
“她今天晚上没来。”
马可把四十美元塞到她手中，说：“你帮我找到摩米，找到后我再给你四十美元。”
女孩意外收获四十美元，很高兴，语气肯定地说：“你明天晚上再来，我带她来见你。我叫塞普蒂。”说完，她扭动着身躯回到舞池中去了。
这时，佛卡斯带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过来。她穿着薄纱长裙，隐约可见一双大长腿。她的眼睛有一点往外鼓，从上到下打量着马可，仿佛在计算对方的身高。佛卡斯开口道：“老板，给你介绍一个人，她叫约瑟芬，开了一家餐厅，她来这里听音乐。”
约瑟芬确实不像其他女孩，总是急着搞定一个客户。她虽然也化妆，但并不浓艳；腰间一条宽皮带，雅而不俗。她也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喝啤酒，她喝一种叫玛格丽塔的鸡尾酒，主要成分是龙舌兰酒c君度酒，以及柠檬片。
约瑟芬对马可解释：“我喜欢跳舞，餐厅很累人，来这里放松一下。”她叫佛卡斯：“走吧，陪我跳舞。”
已故老板李方子的司机跟着约瑟芬走进舞池。马可发现他们两人跳舞很规矩，身体离得很远。他还看见约瑟芬的右脚踝戴了一条很细的金链子，这表示她是同性恋。马可略感意外，但也没有多想。占据他头脑的是如何早日找到摩米。
马可点了一瓶伏特加，权且替代他喝习惯了的中国白酒。塞普蒂在舞池中央疯狂地摇摆，两手举过头顶。他心想，这个女孩靠谱吗？
约瑟芬和佛卡斯回来休息，马可给他俩一人斟了一杯伏特加。佛卡斯说他把他的那一瓶啤酒喝完就行了，不能再多喝，他要开车，安全第一。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孩凑过来，脸上堆着笑，对马可说：“我想喝这杯酒，可以吗？”
约瑟芬问她：“你为什么要喝酒？酒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女孩转动眼珠，低声说：“我要喝酒才有力气。”佛卡斯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出酒吧去了。
约瑟芬把手按在马可的手上，说：“我们跳舞”。她的声音很柔和c友善，不矫揉造作。她很会跳，本来动作笨拙的马可，在她的影响下，居然也能在舞池里享受到一点舞动的快乐。
一曲快节奏的非洲摇滚之后，是一曲慢拍子的爵士。约瑟芬两手搭在马可的肩上，马可搂着她的腰。她问：“佛卡斯说你在找摩米？”
“是的，你认识她？”
“没人不认识摩米她很能干。李方子迷她得很。”说完，约瑟芬贴紧马可，随着音乐慢慢摇摆，好像刚才的话没有说过。
马可说：“她失踪了。”
“她大概害怕了，李方子死了。不过她会再出现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早一点找到她？”
约瑟芬没有马上回答。当爵士乐曲停下来后，她说：“你明天来我的餐厅。我试着打听一下在哪里能找到她。我很喜欢李方子，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他从来没有害过别人。”
佛卡斯回来了。已经凌晨三点，酒吧里仍然很拥挤。约瑟芬打了个呵欠，然后问：“你们有车吧？”
马可答：“当然，你想我们送你回家？”
“不，我想去塞甘酒吧，我没有瞌睡。我约了人。”
从闷热喧嚣的酒吧出来，马可觉得六三零大道极其静谧。三个戴红色贝雷帽的士兵在酒吧门外，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朝马可走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老板，可以给我买瓶啤酒吗？”
马可给了他四张五万新扎伊尔的票子，他连声道谢。马可想，他们很快就会变得不像现在这么有礼貌了，因为他们有枪，想要什么都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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