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杀死孙笑川 > 第五十一章 吞舟之鲲 【下】A
    中原大陆,东南夷陵沿海一带。

    闰水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走在水泊里,他的脚杆被水泡得发白变皱,像一片被烤干的萝卜皮,这和他被咸湿的海风吹的黑红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穿戴着蓑衣斗笠走在飘渺的雨雾之中,一条鱼在水草野荡里翻腾,他悄悄地走过去,像一只田间的白鹳。他看准一只大蠢鱼呆呆地卧在水草里一动不动,他手里举起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去,水花四溅,这尾大鱼被木棍洞穿,在棍子在拼命摆尾。

    闰水把鱼从木棍上取下,放进挂在腰间的鱼篓里,看见有鱼进账了,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浮现一抹笑容。今天中午家里的饭总算有着落了。可是一条鱼明显不够三口人吃的,他揉揉自己酸疼的腰,继续在水荡里巡视着猎物。

    古时,东南沿海闹匪患倭寇海盗猖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时常发生,海盗干完坏事便驾船而去,官兵衙差对此毫无办法,无能为力的政府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于是曾下令实施海禁政策。

    所谓海禁政策,就是封锁海岸线,不允许百姓驾船出海,也不允许外来船只靠岸。这样倒是避免了海盗入侵,但那些靠海吃海的百姓却跟着遭了殃,不能出海打鱼,下洋采珠,甚至晒点海盐吃都不行,而且沿海土地盐碱化程度很高,土壤没有肥力无法大面积种植庄稼,于是无数沿海居民纷纷内迁,形成了拒海百里无人烟的荒凉景象。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一些不舍故土,又穷困潦倒的人们无心与他人一起内迁,只得老老实实待在荒凉的地界里像一个野人一样苟活着。

    闰水便是其中之一。整个小渔村如今只剩下他们一户人家了。

    前几日足足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大暴雨。他们家住的草棚差点被大风吹塌了,家里在土地种的一小片苞谷还没等到结实,就被风雨无情摧残,稀稀拉拉倒成了一片,眼看家中的粮食即将见底,闰土烦恼的一夜没睡。

    天刚蒙蒙亮时,他见雨终于停了,看着躺在湿糟糟的木床上睡觉的弟弟和爷爷,他穿戴整齐,挽起裤脚,往海边走去,他希望能捉到几条鱼做饭,这样还能让他们这个家维持下去,否则他们不得不像逃饥荒一样,走很远的路,进城去当叫花子。

    闰水弯腰在水里寻了很久,他昨夜没吃饭,现在头有点晕,看东西也不是很清楚了。他赶紧抬起头来,想着在芦苇水荡里挖点芦苇根嚼嚼,那玩意儿有点甜,是可以用来充饥的。

    当他把一大片芦苇给掀开时,透过芦苇叶的空隙他看见在远远的海边的沙滩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座黑色的没有任何凸起的小山,这小山是黑压压的一坨,前段圆滚,后段细扁,最高处足足几十丈高,涌来的海水激打在那小山下,形成了一朵朵白色的浪花和泡沫。

    按理来说,在海边,海风与海水的侵蚀不会让如此庞大的东西存在,这东西倒像是从天而降或者被海水推上岸来的。

    闰水见到如此景观,好奇地走过去一看。他踩在浸润着水的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

    他慢慢走近那个庞然大物,感觉这是一堵城墙,像是一只蚂蚁在面对一颗挡住去路的鹅卵石。他伸出手去触摸那黑色的东西,感觉这东西有点兽皮质感,更准确一点,像打磨光滑的牛皮,而且这牛皮似乎好像还是活的,它还在呼吸。

    闰水忽然醒悟过来,这可能是一只搁浅的鱼。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哪里有那么大的鱼,而且它长得根本不像鱼,没有鱼鳞什么的。

    他掏出一把木柄小刀,想要割破那层皮,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刺不穿,恐怕把小刀折断都割不开。

    闰水绕着这庞然大物,走了半圈,他找到一处低矮的地方,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他走在坚韧的牛皮上,像爬山似的往最高处爬去。

    期间他看见这小山上面有个黑幽幽的拳头大小的洞。

    他最后走到了最高的地方,那里很平坦。闰水坐在上面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海,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坐阿爸的船跟着他出海打鱼的那些回忆。

    可这一切,没了。

    他看见不远处的海边悬崖上的兵营,那里已经燃起了炊烟,士兵们开始吃饭了。海岸线每隔一百里就有一个兵营,里面驻扎着几十个或几百个不等的防海官兵。闰水常常看见他们拿着火枪在芦苇荡里打野鸭。

    这里荒凉无人烟,很是辛苦孤独。常常有士兵耐不住寂寞跳海自杀。当然也有人拼命活了下来,有一次,闰水在芦苇荡偶然撞见两个偷偷溜出来的男士兵在草地里着身体纠缠翻滚,他面红耳赤的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能忍受这寂寞了。

    正当闰水走神之际,海风吹来潮湿的空气,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水珠,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突然看见在海面上有很多艘大帆船正向这里驶来。

    这里已经实施海禁了,百里无人烟,海盗还来这里干嘛?

    闰水第一时间涌起的是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见识过海盗的厉害,小渔村曾频频受到海盗的侵犯,自己的父母就是被海盗所杀。闰水心里对海盗是又恨又惧。

    他见航船越来越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这里来的,但他还是赶紧爬起,一溜烟地从这小山跑下去。

    ·

    暗凯站在船的栏杆处,目不斜视地盯着海岸线每片沙滩,每座礁石,直到眼睛被海风吹得发涩生疼,他才眨一下眼睛。

    寒党足足带了一只船队,七艘航船来寻那只异兽,和异兽肚子里装着李干的那艘船。

    暗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寒党如此重视李干,还有为什么如此坚信能找到他。

    但暗凯知道,寒党最高层作出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越少的人了解其中真相,就说明这任务越特殊和重要。

    暗凯只是觉得自己正好属于不知情的人中,他只知道去办上头吩咐下来的任务,这让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北方同,乱世现,异兽出,苍生贱。”

    暗凯至今还在记着部司说的话。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铁木真就快统一北方草原了,而吞舟之兽也出来了,这世界估计又要出什么大乱子了。暗凯对此是期待的,因为他对自己的现状极不满意,迫切需要一场乱世来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一步一步向上爬实在太慢了,他等不及了。

    “嘭!”

    随着一声炸响,天空中出现了一枚枯竹叶的烟火。

    “堂主,是二号船,他们好像找到了鲲,正召集我们靠拢。”有人前来禀报。

    暗凯回过神来。

    “扬帆全速往二号船方向前进。”暗凯闻之,立刻命令道,“我们讲茶堂不能比别人慢!”

    “是。”

    众人得令,拉起船帆,把海风捕捉在帆里,让它像一匹烈马一样鼓足了劲地拉扯着船,往岸边靠拢。

    还未等到船靠岸,船上的所有人就已经看见了那搁浅在沙滩上,像一座小山似的异兽——鲲。

    他们无不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几艘船上的人如蝗一般从船上纷纷跃下,施展轻功落在沙滩上,暗凯也不甘落后,他轻拂长袖,单腿一蹬,飘飘然宛若惊鸿,几个讲茶大堂的下官也紧随其后。

    暗凯落在柔软的沙滩上,昂首挺胸双手负后,带着惩戒部的人径直往那异兽而去。

    其余最先到沙滩的执行部的人,见到穿着白衣的惩戒部的人后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道来,这些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沙滩上挤满了寒党黑压压的人。

    像是一群蚂蚁正在商量如何把一枚鹅蛋搬回巢穴中。

    暗凯走到小山一般的庞然大物前,他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东西,心里想着,这就是鲲?如此巨兽怎么一动不动,像个王八似的。它是死了吗?它的肚子里真的有一艘船吗?

    ·

    “暗堂主,你看够了没?上面派你来,不是为了观摩的吧。”

    耳边传来一声狡黠的话语,暗凯闻之,连忙偏首一看,只见一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微眯细眼正看着自己,嘴里一动一动,像是在吃什么东西似的,但其实又没有。

    暗凯一看此人,正是执行部持剑堂堂主,白叶级执行官孙业尤。此次寻兽任务,就是由他全权负责。此人向来阴险毒辣,杀伐果决,以一手铁腕作风才居寒党执行部高位,在寒党内部名望极高,惩戒部的人对他也是敬畏有加。这种人本事很大,同样脾气也不小。就算是身为惩戒部高官的暗凯,也免不了受这种人嘲讽。

    暗凯看了一眼他,笑着回刺道,“孙堂主,海边风大,你可要留心点哦,千万别把您宝贵的假发给吹落了。”

    中年男子孙业尤被击中命门,怒睁小眼,捏紧拳头,差点没忍住把死鱼眼打成熊猫眼的冲动。

    别看孙业尤的头顶现在郁郁葱葱极为茂盛,其实那是假发。孙业尤为人称道的除了他的行事手腕,还有他年少时的秃飞猛进。

    孙业尤他三十岁的时候,头顶就已经光溜溜一片,苍蝇飞上去都能跳华尔兹了。

    至于秃头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机关算尽日夜操劳,把头发折腾光了;有人说他纵欲过度,每次完成任务,必要横美人如卷席,肾虚导致的脱发;有人说他是坏事做尽遭报应了;而他自称是家族遗传脱发病,是天生的,为此孙业尤的父亲不得不剃个光头来响应儿子的说法。

    孙业尤对着暗凯,面部表情地说道,“暗堂主,请便吧。”

    暗凯闻之扬手离开,寒党内部分工明确,他知道隶属惩戒部,不应该插手执行部的事,他此次跟着来,一方面是为了监督执行部工作,必要时提供帮助,二方面是为了以免出现意外,防止外人介入,必要时提供武力输出。

    不得不佩服,孙业尤的持剑堂行事效率极高。一见到鲲兽,当即之下兵分三路,一路派人将海滩附近五十里封锁,一路驾船回馈消息给本部,剩下的一些人在海边搭起一片帐篷,然后去伐木扯帐,在鲲兽四周筑起围栏高架,像是要把那鲲兽给装进笼子里,层层守护起来。

    暗凯在营帐里用带来的茶具烧了一壶热茶,他走出帐外,一边看着持剑堂的人在那里忙活着,一边慢慢地品着小陶盅里的茶。

    那孙业尤吩咐完各项事务后,正朝着营中大帐而来,暗凯笑盈盈地递上一杯热茶,“孙堂主,辛苦了。”

    孙业尤正口干舌燥,接过来一口饮下,说道,“是啊,寒党的分工中,执行部一直都是干最累的活,挨最毒的打,比不得你们惩戒部的那般闲适,还有心思烧茶喝。”

    “呵呵,”暗凯笑道,“我们都是为寒党跑腿罢了。孙兄再来一杯?”

    “不喝了,这茶淡出个鸟来。”孙业尤拒绝道。

    “其实我也替孙兄不服,你们堂堂持剑堂,在执行部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分部分堂吧,谦虚一点说,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暗凯坏坏说道,“怎么让你们来干这种伐木搭房的苦差事,简直就是拿牛刀来杀鸡,大材小用了。”

    听了暗凯的话,孙业尤内心一笑,顺着暗凯的话说道,“对啊,不仅如此,还让惩戒部讲茶堂的人跟着我们来,可见上头的领导脑壳是出了问题的。”

    “孙兄厉害,还会举一反三了。”

    寒党两大堂主对视一下,各怀心事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帐外来人,是惩戒部的人。

    孙业尤和暗凯顿时不笑了,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严肃的样子,好像两人刚才在讨论一道关于拉格朗日的高数题。

    “何事?”暗凯淡淡问道。

    “堂主,海崖边的兵营倾巢出动了,朝我们这里而来。他们估计拿我们当海匪賊寇了。”来人拜地说道,“这该如何处置?”

    “他们有多少人?”

    “粗略一看,约摸一百人左右。”下官说道。

    “才一百人。”暗凯抬了抬眼皮,长着一颗淡痣的嘴唇微启,精准地吐出一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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