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面色苍白。
所有指示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梯箱内陷入一片昏暗和沉寂,红色的应急灯沉默地照射这一小片空间。
“停电了。”陈墨四处查看,得出一个不算很好的结论。
“开什么玩笑?”安子晏简直难以置信,“一个国家一级体育场唉,拜托,安保措施这么不到位?说停电就停电?”
“连应急电话都打不出去,说明根本没有足够电力支持,电梯的应急电源只能维持最根本的服务。”纪轩淡淡道。
顾枭哲尝试打给助理,可信号被屏蔽在电梯内。
他烦躁地抓着领口。
“那就干等着?连个空调都没有,大夏天是要闷死我吗?”
陈墨沉声道,“除了这样,似乎并没有更好的方法。就等我们的人发现找过来吧。”
“艹。”顾枭哲一拳打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电梯都震颤了。
“你想害死我吗?”安子晏没好气地瞪他。
他掏出一瓶香水,熟门熟路地往四周喷了喷,一边喷一边嫌弃,“啧,真受不了这股汗味。”
喷到顾枭哲这时被挡住了,顾枭哲不耐烦地推他,“跟你说了别在老子这喷这玩意,去去去!”
“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他们才能发现我们没回去。”陈墨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担忧。
林叶感觉越来越不好。
周围的声音渐渐离他远去,他已经很难分辨大家说了些什么,视线模糊。
没了空调,电梯内温度不断升高,空气越来越闷,他的胸口堵得难受,想压了一块巨石,上不去下不来,胸闷症状严重。
恶心的感觉在翻涌,耳中嗡嗡声大作,头皮一阵一阵的麻木,他的脸已经僵木,指尖又麻又冷,全身的温度像被抽掉,整个人轻轻打着战。
好冷
恍惚之中,他恍若又回到那个冰冷的雨夜,同样不甚清醒的神智,同样模糊不清的视线,同样浑浑沌沌,胃像喝了酒一样恶心难受。
那晚的一切都不真切,可有几个片段却鲜明地存在于记忆,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加深一次印象的底片。
【一双保养良好的手递来一杯雾气缭缭的鸡尾酒。
女人优雅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喝了他。”】
——噩梦的开始。
林叶骤然滑倒在地。
好累他真的支撑不住自己,再去经受一次那个梦境。
就这样结束罢。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电梯也跟着震颤了三下,众人一惊,闻声望去。
“林叶!”
“他怎么了!”
“该死!”顾枭哲咒骂。
宋书渊扶起林叶的上半身,把他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胸口,细细瞧了瞧林叶的面色。
“他缺氧了。”他沉声道,快速松开林叶前襟的衬衫扣子,又把林叶身上的衣服弄松散。
林叶的嘴唇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可面容还是白得吓人,嘴唇微微发紫。
“怎么搞得?”顾枭哲暴躁地问。
“应该是电梯内太闷。”宋书渊沉着地说,他看了眼门,“我们要把门打开一点透气。”
陈墨皱眉,“怎么开?”
“当然是硬掰开。”谭笑轻描淡写地上前,“让让地方。”
众人立刻向后散开,留出一块空地给谭笑。
谭笑活动活动筋骨,又伸了个懒腰。
“我们都没事,为什么林叶会缺氧?”陈墨在后方看着林叶虚弱的面容,担忧地问。
宋书渊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失血。”
“失血?”陈墨重复道,语气中带着还未消化的迷茫。
须臾他反应过来。
“他受伤了?!”
“谁受伤了?”顾枭哲闻声望过来,看到陈墨和宋书渊中间的林叶,脸色一沉,声音骤然提高一个八度。
“什么!这小子受伤了?什么时候!”
他忽然想到什么,面色阴沉得可怕。
“怪不得怪不得先前跳完舞整个人就虚弱成那样,原来是他妈的受伤了!”
他暴躁地冲宋书渊怀里的林叶吼,根本不管林叶此时听不听得到,“你特马受伤了就去休息,逞什么能?你是有病吗你!”
“好了。”谭笑回过头,电梯门已经被他硬掰开一个小缝,他一扬手,“把人抬过来。”
宋书渊扶着林叶,轻轻把他的脑袋靠近门缝,清凉的空气渗入,林叶的面色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神情也不再那么痛苦。
众人松了口气。
只是他的眉头依然紧锁,阖上的眼眸不安地滚动,长睫毛微颤,似乎在经历可怕而绝望的梦魇。
“他在梦什么?”难得沉默了很久的安子晏问。
“过去。”
出声回答的竟是纪轩。
他静静地往着倚在宋书渊胸口,紧蹙眉头的林叶,笃定的语气带着出乎意料的肯定,就像他已看穿一切。
宋书渊抬头望向纪轩,二人沉静的眼眸静静对视了几秒。
这个梦,他已经做了两年。
他以为自己会已经麻木了。
林叶望着瓢泼大雨里,车灯前被雨水稀释的鲜血。
不停打在地上的雨水溅起无数水洼,激起狼藉的波纹。雨落在车顶盖上,落在挡风玻璃上,落在人的脸上、胳膊上、衣服上、泥泞的鞋上。整个世界一片水幕,连灯光都被稀释,晕染在夜里,影影幢幢着不甚鲜明。
那人的血蜿蜒到车前的轮胎。
两年了,他以为总有一天他会习惯,可两年过去,今天的梦境对他无疑是种耻笑。
他还是痛苦。
心像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拿钝器、一点一点把心扯开,那样撕裂般的疼痛。
“他在哭。”谭笑淡淡道,他倚在门边一直注视的林叶,若有所思地想些什么。
宋书渊拿拇指轻柔地揩掉少年眼角的泪,像拂过易碎的鲜花上朝阳升起前的露珠,温柔而虔诚。
纪轩看了一眼,默默沉思。
良久,他移开视线。
顾枭哲忽然一步跨到林叶身前,抓住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陈墨转身问。
“我受不了了。”顾枭哲沉声道,“你到底在做着什么梦,在经历什么狗屁痛苦,林叶,我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该给我回到现实,而不是沉溺在那劳什子梦里!你的遗憾,做一万次梦也改变不了!”
他抓着林叶用力摇晃,大吼。
“你给我清醒点!”
林叶在朦胧中听到似乎有人在叫他。
那人声音很大、很急切和不耐烦,下一秒就要打他一样,还拼命晃他,让他不舒服地皱紧眉。
可奇怪地,潜意识里他却并不怕这个声音。
因为那双抓着他肩膀的手,是真的想拼命把他拉回去,那句“你清醒一点”,真的进入了他混沌的意识,带给他一丝清明。
他的眼睫毛轻轻扑闪。
“够了。”陈墨一把抓住顾枭哲的手臂,沉着脸,“你让他好好休息!”
一向温和的队长第一次面露强烈的不满。
顾枭哲却突然叫起来。
“他醒了!”
林叶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
一张过分凑近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你怎么样?”顾枭哲紧张地问。
林叶静静看了他一会。
顾枭哲心中一沉。
该不会还没有清醒吧。
“虽然你的脸长得不错但隔这么近看,我是拒绝的。”林叶轻笑着说。
顾枭哲一愣,面上转为狂喜。
“死小子,吓死你哥了!”
“胸闷吗。”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林叶抬头,才发现宋书渊在扶着自己,看样子已经很久了。
“好多了,谢谢你。”他努力想自己坐好,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宋书渊。
宋书渊没有强求他乖乖躺好,而是帮林叶扶好,靠坐在电梯门上。
“让大家担心了。”林叶微微喘息,扫视围在他周围的一圈人,看着每个人眼里或多或少,或明显或遮掩的关切,心里轻轻感动了一下。
平素矛盾,其实也不想你真正出事,说到底,他们仍是心底良善的人。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陈墨问。
林叶苦笑,“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不仅缺氧,还有失血症状。”宋书渊开口。
“没什么。就是脚被划了一下。”林叶轻描淡写。
“严重吗?”
“还好。”
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也不想多事,是以含糊其辞。
“什么时候?”顾枭哲忽然问。
他的眼睛直直望向林叶,像要看穿他一样,强大的压迫感铺面而来,林叶微微挪开眼睛。
“时间不长。”林叶答道。
“到底什么时候?”顾枭哲一字一句问,“我问你话时,你给我老实回答,不要模模糊糊搞虚的糊弄。”
“”林叶心里暗叹一口气。
“临近上台。”
顾枭哲闻言沉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可眼神却十分可怕,林叶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只期期艾艾地垂着头。
“所以你整场表演都带着伤?”陈墨哑着嗓子。
“林叶,你怎么能这么傻?敢拿身体开玩笑?”
“事情发生时已经要登台了,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林叶低声说。
陈墨嘴唇翕动,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受伤的?”顾枭哲接着问。
林叶犹豫了一下,抬眸望向众人,神色颇犹疑。
顾枭哲逼视着他。
林叶终是放弃,缓缓说道。
“在我演出用的鞋里有一枚刀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