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洼地烽火 > 正文 第四章/第二节(二)
    这下焦头烂额的“祸事赖”也总算喘了口气,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啃起了猪爪子喝开了高粱酒。人斜架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边上的护兵一盅一盅地给他倒,他一盅盅地啁,嘴里还忘不了机械地撕嚼着粘糊糊的猪爪,熬夜熬得布满了血丝的俩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地图,像只许久已经没有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出着神发着愣,“土八路这一捯电线,怕受处罚瞒报的那些,都是拍着胸脯满应满许地从唐溜子手中倒腾来的。这两天,唐溜子可没少来电话,说是日本主子催得紧,钱不交上,没有办法圆帐,自己个儿实在担当不起咧,让把钱赶紧送过去。这可要了命了,那得掏自家多少腰包?”

    他机械地撕嚼着猪爪,慢悠悠地端着酒盅,俩眼不错缝地盯着墙上的地图,整个就是只发现了猎物的饿狼,在盘算着如何把猎物吃到口中。

    “护兵——!”

    突然地这么一句狼嚎般地吼叫,把毫无心理准备的护兵着实吓了一跳,一哆嗦手中的锡酒壶“咣当”就掉在了地上。锡酒壶在地上很滑稽地打着转儿,半个脚着地斜着身子原地旋转着,最后才“叭嗒”一声躺倒在那里,“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墙角上,“咕嘟嘟”向外冒开了肚子中的酒液。与此同时桌子上的酒嘟噜也一侧歪好悬没滚到地上,得儿亏护兵还算机灵,一把抄在了手中。这个护兵心里吓得“怦怦”直跳,可是“祸事赖”却好像什么也没听没见,挥了挥手中的猪爪,“去,把刘明给我叫来!”

    刘明眨么着一只眼,走了进来,晃晃悠悠,踢了趿拉,邋里邋遢。挺好个军装穿在了他的身上,却走了样,一只鞋系着鞋带一只鞋散着鞋口,一个裤腿短一个裤腿长,皮带松松垮垮斜挎腰间,扣子老张家系到了老李家,一个袄兜半耷拉在外面,一张梭胡隐隐约约还藏在里面,本该扣在脑袋上的军帽却提喽在手上。像要饭的,却又不像,要饭的没他穿得好;像戏台上的“丑儿”,却又不是,戏台上的“丑儿”,穿得比他花哨;像个泥腿子庄稼人,可你看到过哪家子庄稼人有他这身行头?随着他一进屋子,一股不知什么的味道“噗”地一声迎面就扑了来,好悬没撞人一溜跟斗。酒味?旱烟叶子味?酸味?臭味?腥味?都不是,却还都有。

    “祸事赖”屈棱个鼻子,被熏得直捂嘴,看着他这个要饭的样儿,忘记了这几天的心焦,直皱眉头,要不正是用人之际,非得跳起来先给他俩嘴巴。

    “刘明,就你这还当班长呢?嗯——?”

    “这两天,怪不得眼珠皮子总他妈跳。琢磨着就没好事,这不,来咧。”刘明以为”祸事赖”找茬要惩罚他,低起了头,缩起了脖子,拉开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玩滚刀肉c皮壳脓,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你说你吧!跟着我鞍前马后的,也是咱们保安团的老人咧,总想提拔你个排头,可你昝儿就不争个气?整天踢了趿拉,像从他妈的猪圈里拱出来的。你瞅瞅你这个军容,浑身这个味道唉——,你他妈就是块儿狗肉,上不了个席面!”“祸事赖”放下了手中的猪爪子,咽净了嘴中的酒口中的肉,把脸转向了他,翘起了二郎腿颠得着脚,拔起了胸脯,端着个官长的架势,既像怒又像怪地数道开了他。

    别看刘明二傻不苶的,但也不总冒傻气,有时也傻奸傻奸的,关键的时候甚至还会冒下子灵气儿。他一看自己的这个“奸猾坏赖”出了名的官长,连哀声带叹气地像发落孩子那样发落开了自己,就知道料想的那顿惩罚不会来了,先来一顿敲敲打打,说不定又是要派自己去干什么露脸的事情。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儿马上就松弛了下来,立正也不打了,紧贴着裤线的手也不贴了,赶紧着奔兜里去摸烟盒,也不管“祸事赖”鼻子怎么屈屈c脑袋怎么摇晃c身子怎么去躲,低着个头弯着个腰,紧往他跟前凑,边哈腰边点头边递香烟,“队长,你老数道的极是!我吧——,还真就是孤得儿狗肉,嘿嘿——,上不了席面。不管稀的糨的,队长你老人家还总得给我碗粥喝,别把我饿死喽,那可就真没人气你老咧,是不是喏?嘿嘿——”

    “祸事赖”乜斜着眼看了看他,接过烟,只管在鞋底子上戳得着。边上的护兵赶紧掏出自来火(土语,指“打火机”),“嚓”地打着,准备给他点上。随着自来火的火光闪动,“祸事赖”的眼神下意识地向坂本赏给他的那个很是神奇的小物件一转,盯了它一眼。可这一盯却不要紧,护兵c刘明两个发现,“祸事赖”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仿佛彻底忘记了坂本的臭骂,忘记了土八路破交让他吃尽的苦头,眉头也舒展了脸也不紧绷了,甚至眼睛里还放出了多日不见了的光芒。

    “刘班长,明个儿你就带俩妥靠的弟兄,挨庄收电话线钱。给你一个礼拜的时候办置完毕!”“祸事赖”咬着后槽牙瞪着杀红了的眼睛下开了命令。

    “队长,哼——,你老——”刘明搓着两只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手,晃着脑袋哈着腰,好像一个弯钩大虾米,脸上带着谄笑,把头凑近了“祸事赖”。

    “你——,你老什么!”“祸事赖”知道刘明是惧怕土八路想不去,要给自己求情。“几土八路,你怕他妈了个的啥有坂本太君给咱们撑腰嗫!就那几杆破枪几号子人马,咧儿个还扛锄耪地嗫,今儿个就吃粮扛了枪,你问问他们找住准星了喽不,认清哪儿是大栓哪儿是枪机了喽不?”“祸事赖”“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拔着胸脯,到剪着双手,在地上来回走着绺儿,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给刘明打着气,“再说你们手中拿的也不是他妈了个巴子的烧火棍子,真遇到土八路也可顶蹦阵子,用不了几袋烟的功夫,咱们跟皇军也就到咧,非把他们包了饺子不可。我就不信土八路敢大白天明着大迈就出来,敢硬抗硬?呸,他们色(shai)配(土语,“不配”的意思)!”说着他手紧握起了东洋刀的刀把。看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土八路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大开杀戒似的。随后他把头转向了刘明,恶狠狠地吼道,“别说咧!看你那点出息!你就放心地去吧!收上来,我好好地犒劳犒劳弟兄几个!”“祸事赖”大手一挥,来了个不容分说。

    没有办法,刘明三个硬着头皮应承了命令。他们仨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不起早不贪晚不贪晌,晚出早归在庄里不吃饭,恐怕碰上八路。别说,还挺顺当,没两天就收了几个庄的,也没遇到啥麻烦事,他们也没少了捞油水,兜里面鼓鼓囊囊都满了,刘明耳朵里也涨乎乎地灌满了俩弟兄以及各庄“长”们的奉承话,于是烧昏了头,把八路的事丢在了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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