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丹师 > 正文 第五回 回春
    鱼肚的双锏已经到了头顶,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位俊美绝伦的道士,就像看着世间最伟大的一座高山。神意洒然去,弹指度春秋。世间的人仙与神仙差别,就如同天上云彩与地上猪狗,不可同日而言。

    跪在地上的玄猿抬起头,刚才的那句话是他喊出来的。他已经活了八百年,正因为活的时间长,所以知道的事情多。他知道,刚才道人的话是真的。就像他和鸳鸯,蛟龙想要离开这里,同时,世间的许多修行者也在期待机会,将他们抹去。毕竟,这个世间的精怪越来越少,他们的存在,在真实情况下,其实等同于一枚棋子。

    强过世俗的力量,不如神仙的力量。强过大部分的人仙,却不如神仙。另外一点,他们太过稀少,所以他们一身是宝。

    “我什么都没做?”玄猿跪在那里,不敢抬头,满嘴都是苦涩。

    “你下山了!”年轻道人说道。

    玄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曾经的四座山头,既是他们的囚笼,也是他们的护身符。在他没有下山的时候,他们是某个人的宠物,当他们下山之后,那么,与那人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他跪在那里,万念俱灰。

    年轻道人笑了。他的笑声淡然而清脆,在他的笑声中,鱼肚没能自杀,在他的笑声中,天光灿烂。终于,一轮大日辉煌,照耀整座汴梁。笼罩汴梁的罩子渐渐消失无影。一缕清风微微吹拂,忽然之间,一股古怪的,令人心中莫名欢喜的气息充满所有人的心田。

    某间一家三口人困坐的陋室中,一个孩子惊奇的发现,油灯下,他们家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桌子角,缓缓生出一枚绿芽!“爹,桌子发芽了。”小孩子惊喜的喊了一声。

    “胡扯,该不是这败家娘们又把菜放的长蘑菇”这位中年人再也说不出话,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桌子上,有无数的新芽竟相生长,瞬间,成了一片。

    这是初秋的汴梁。然而,在这一刻,仿佛春回大地。有花儿忽然绽放,有枯树忽然发芽。

    “师弟!”只有年轻道人听到了这道声音。他低头,看着玄猿,伸手道,“三根心头毫毛。”玄猿伸手砰砰的胸口锤了三次,吐了三口鲜血,恭恭敬敬的双手举起三根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毫毛。年轻道人拿过毫毛,飘然而去。只留下两位不断喘息的身影。一个八百年精怪,一个正牌的城门神,一个不敢高声语,一个颤颤不能立。

    年轻道人御风而行,须臾便到了太极观。他在院落里站了一会,看着五彩斑斓之气从四面八方游弋而来,最终,一丝一缕的进入盘腿而坐的罗凌的身体之内。

    这就是回春之气。年轻道人看了好一会,他的双目闭合之间,甚至可以看到那一丝一丝的气流在少年的体内如何行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两次,眼神闪烁了两次。最终,他扭过头,走进了小屋。小屋中,老道士坐在那里,依旧如同木雕一般。唯一的区别是,老道的声音缥缥缈缈的响起。“你,终于还是来了啊!”

    年轻道士没有回应,他一进小屋,便缓缓张开了手掌。他的手掌中,除了得自玄猿的五根毫毛,还有一枚银闪闪滴溜溜的丹丸。他举起手里的东西,看着木雕一般的老道士,说道,“吃了这丹药,放了这天地之力,我们走吧!”他一步一步上前。

    “咔嚓”一声,老道士一个胳膊忽然间发出声响,年轻道士停住脚步,在他的目光下,只听清脆一声,老道士的半条胳膊掉下来,摔在地上,顿时肢体破碎。有半根指头还保留最初的模样,就落在年轻道士的脚下。俊俏无比的道士眼圈一红,泪珠簌簌的滚落面颊,他看着眼前的老道,感受着他身上浓郁的死气,追问道,“值得吗?”

    两人僵持在这里。

    “这就是我啊?”老者虚弱的声音忽然笑了起来,他淡淡的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现在的你,总觉得没有原来俊俏,不过,还是很害怕,怕带着你无形的心里压力啊!”

    “万寿无疆不代表幸福快乐,肉体木化也不见得痛苦万分。”随着苍老的声音在冷笑话之后响起,木偶一般的道士身上,一点微光一闪,然后在年轻道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他站在年轻道人的面前,眼神中,满是亲近与骄傲。年轻道人要比老道高大一些,所以,老道看他的时候,是微微仰头的。他看着他,从侧面看过去,他模糊的脸庞就像一股风吹便会散去的烟雾。几分虚幻,几分模糊。

    “您赌上了一切?”俊俏道士看着模糊的脸,他泪眼婆娑。

    模糊的身影转了一圈,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从来不赌。”他顿了顿,“我只是在争!”他停顿了好久,这才缓缓伸手指向头顶,他没有再说话,年轻道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恭恭敬敬的行礼,恭恭敬敬的退后,他收起了手里的东西。然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称呼,“阿远,回去吧,这里的一切我都安顿好了,记住啊,我是你的师兄!”

    俊俏道人退出了小屋。他站在小屋外,默然无语的看着天空。天空的太阳并不明亮,所以也不刺眼,在另一个方向,有模糊的月亮轮廓。有几缕灰不溜溜的云彩拉成条索的细线,就那么稀拉拉的挂在天上。

    下一刻,俊俏道人出现在梁弓的面前。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少年,少年惊了一般的跳将起来。道人哈哈一笑,身影瞬间消失。场中的门神梁弓只看到一阵清风吹过,少年便跳将起来。

    刹那之间,远离汴梁五百里的大昊山山巅,道人的身影出现。他站在山巅上,俯视一行匆匆行人。行人只有六位,有的身背双剑,有的腰间悬挂葫芦。他俯视,他们仰望。道人翻手一拍,半截山峰横空浮起,就这样,他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里,呼啸罡风滚滚吹过,那六人个个施展法宝,这一刻,再也没有方才从容。

    “天上风寒,借山峰歇脚。”道人大笑离去。

    一天一夜。

    汴梁灯火通明,人们都从自己的小屋走出,似乎因为官方禁行的命令取消的缘故,这一夜分外热闹。穿过汴梁的大红河上,画舫争游,莺歌燕舞,即使到了清晨,仍然有丝竹之声隐约响起。而四大门的小巷中,各种小贩更是呼来喝去,似乎想要把昨天的损失捞回来。

    只有朝中有人的世家子弟敏锐的感觉到了不一样。城门值日官换了,巡防的士兵也换了。有眼光的人都看的出来,巡城士兵一扫往日的颓唐,他们整齐的行走在大街上,眼神警惕无比,有些人甚至能感到迎面而来的逼人气息。这些兵士并不精壮,然而,给人一股说不出的凶狠感觉。

    而身处汴梁的各大世家,也不约而同的同时约束自己的家族子弟,能不外出尽量不外出。平静喧哗的汴梁,隐约陷入了一种古怪诡异的气氛之中,以至于只有很少数的人才感觉到了仅仅维持到了这天清晨的奇怪气息。是春的气息,似乎季节开始倒流,忽然间由初秋到了初春。

    太极观中,飞楼台与罗凌相伴而立,他们的面前蒲团上,坐着一位穿着道袍,右手的衣袖空啦啦的老道。老道白色的长发披撒,白色的胡须微微飘动,随着胡须的每一次飘动,都有一些胡须落下来,掉在两人的脚下。老道的整张面颊,正在越来越像是一块木头,他的双眼闭着,此时,已经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

    罗凌低头看着地上的胡须,他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又是这么的自然。飞楼台站在他的身后,双目之中全是悲哀。曾经神仙一样的师父,就要成神了吗?是谁?是谁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打碎了师父的金身!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少年将军给心里的悲愤与憎恨左右,忘记了打碎师父金身的人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境界早已经高了自己不知道多少!

    “一切可都记住了!”苍老的声音从已经近乎完全木化的老道身体内传出来,嗡嗡的,古怪至极。罗凌点头称是。“楼台?”老道追问了一句,“知道了,师父!”飞楼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记住,一旦你师弟出了事情,你要第一个离开汴梁,不要告诉任何人!”老道的声音斩钉截铁,“收好那块玉,在那块玉没有碎的时候,无论别人说你师弟什么,你也不要相信,同时,当那块玉放出光芒的时候,进宫去找他!”

    飞楼台点了点头。

    “小心你们的大师兄!”老道士说道,“他们来了,你们退下去收拾一下吧!”老道的声音衰弱下来。罗凌和飞楼台结伴走出小屋,院子里,丹炉还在一闪一闪发着微光,而在丹炉的另一边,站着一位穿着紫色长袍的太监,在瘦弱的太监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龙袍的世间君王。这位大元最有权力的男人看到他们两人,竟然不声不响的向一边移动两步,给他们让开路。那位老太监看到这一幕,眼神微一闪烁,随即恢复了正常。

    罗凌与飞楼台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走出了院子。

    皇帝与老太监走进了那间小屋。

    “大元正极年,敕封太极观采和道人为大元龙虎大农正神大帝”老太监的声音细长,在小屋中缓缓升起,等到他念完手里的金色御诏。大元皇帝才上前一步,拔出腰间的长剑,伸手一握,顿时,有点点鲜血流将下来,很快,那些鲜血在地上缓缓聚在一处,最终,成了拇指大小一块血球,这血球慢慢活动,到了蒲团边,然后慢慢渗了进去。

    蒲团上的老道猛地睁开了双眼。

    “扑通”一声,大元皇帝跪倒在地,他双手抓着道士的道袍,低声喊了一句,“老祖”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起来吧,大元还是慕容家的大元。”大元的皇帝却还是拉着他的道袍,低声抽泣。老太监垂着双手,默然站在一侧。老道睁大双眼,他的木头脸上,这双眼睛有些怪异,瞳仁是淡淡的红色,瞳仁一边的眼睛,却是一种古怪的水蓝色。这双眼睛不像眼睛,倒像是一双怪异的宝石。“起来吧,谈谈正事,我想,七国的人,有的在路上,有的,已经到了城里”

    “先让凤来巷的人动起来,汴梁城内,不能出手,城外,可以随意杀人,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人头前三者,可成为丹卫,各有一缕回春气”老道娓娓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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