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那猢狲,就在这时,枯叶突然动了。

    只见何晓筝的手,破地而出,随后便是何晓筝的脑袋,何晓筝的嘴巴,何晓筝的脖子,再随后便听到她奄奄一息地说:“再使点劲儿……把我拽出来……”

    狄康听到何晓筝说话,又惊又喜,局势终于得到了控制。如果不是自己目睹了这一切,狄康怎么也不会相信,他居然能把已经跌入黄泉的何晓筝打捞上来。

    何晓筝也不是傻子,到了生死这个关口,她也彻底想开了,别说是猴子尾巴,就算是老虎尾巴,也得先拽住。什么传染、人、手感都不重要了,逃命要紧。

    狄康猛然想起,地面上的落叶足有一尺多深。用数学稍微推算一下也会知道,即使何晓筝的头不在地面了,淤泥最多只能淹过她的胸部。想到这儿,狄康咬牙切齿说:“等我把你拉上来,一定活剥了你的皮……”

    何晓筝好不容易碰到了狄康的手,双方一齐用力,才算把何晓筝从淤泥潭里拉了出来。上树的时候,何晓筝除了头以外,基本都成了泥塑的了。两人瘫坐在树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何晓筝的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狄康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就会再次掉下去,狄康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冲她干瞪眼。见何晓筝一嘴枯叶烂草,赶紧从背包里找出一瓶矿泉水,把水拧开,给何晓筝灌了几口,漱了嘴,又把剩下的水全倒在她头上压惊。

    何晓筝惊魂未定,又被水呛得直咳嗽,用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十足一个花姑娘。挺了几分钟后,才算慢慢缓过神来。狄康见她脸色刷白,也不敢说话,过了半晌,看何晓筝眼神不再发直了,便问她怎么样了,虽然借用了一下猴子的尾巴,但也算是一种创新的拯救方式,还搞出了这场让人哭笑不得、空前绝后的大恐慌。

    何晓筝没有直接回答狄康的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因雨水浸泡腐烂枯叶而形成的淤泥潭,很快又被地上的落叶覆盖上来。何晓筝不敢多看,实在是后怕。狄康忍不住说了句:“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呢。”

    何晓筝问狄康:“我死了以后,你在想什么?”狄康见何晓筝基本正常后,笑了笑说:“我在想,鬼街口有没有二手花圈卖,我爸控制了我的财政,最近手头比较紧。幸好这猢狲把我拖上树了,否则我就成了你的陪葬品了。”

    狄康虽然语气调侃,但何晓筝实在有几分感动,若不是狄康,她现在肯定在奈何桥那端孟婆汤呢。她听狄康说猢狲,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我想不明白,这猢狲为什么无缘无故拖你上树?”

    何晓筝提起猢狲,狄康才想到那只昏迷的猢狲,这会儿也该清醒了。不知道下面会不会继续一场人兽之战,狄康四处去找那猢狲,左右没有,竟不见它半只踪影。

    狄康看着看着,忽然感觉一股凉飕飕的寒风迎面吹来,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把电筒递给何晓筝,暗示她此处不宜久留,赶紧离开大树。何晓筝接过电筒,朝树下四周照了照,好在勘察箱和照相机都在,心下松了口气。

    狄康拿出“钢鹰”,又砍了两根树枝,削成木棍,递给何晓筝一根做探路。把头伸在树下,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那猢狲的影子,才敢叫何晓筝顺着树藤往下去。何晓筝嘴里咬着电筒,刚刚下了两步,眼睛突然一亮,急忙停下,手拿电筒,朝狄康身后照了照,这一照不要紧,使何晓筝神情赫然呆滞,随即脸色一沉,小声对狄康说:“狄康,你背后……有人……”

    第七十章 老藤藏骨

    狄康刚觉险势过去,却听何晓筝说有“人”。这句话没头没脑,却实在是吓人。在葬狗坡里,除了死人,就是畜生。狄康浑身发麻,急忙扭着脖子朝身后看去。

    狄康转头后,并未发现有半只人影,心想何晓筝此时还有心境和他开玩笑,简直是不拿害怕当回事,便义愤填膺地问:“胡说什么呢?我背后哪有什么人?在哪啊?藏哪啊?”狄康觉得这几句没力度,不足泄愤,又加上一句:“人没我高,胆没我大,还想吓唬我?”

    何晓筝听后立刻急眼,她真想跳起来,为自己申辩,但自己被悬在树藤上,又有恐高症,不敢跟狄康发急。于是,她拉着狄康的胳膊,从树藤上爬了上来,指着狄康的背后说:“我吓唬你干什么?你自己看看,你身后是不是坐着一个人?”

    狄康听何晓筝语气沉重,知道这下是非同小可,他又转头去看身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黑糊糊看不太清楚,他接过何晓筝的电筒,定了定神,揉了揉眼,仔细朝大树藤里照了照,表情立刻凝固住了,只见他张着嘴,也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想喊。

    何晓筝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神秘兮兮地快步赶到前边观看。在手电筒的灯影后边,确实有一个“人”,隐在照明范围之外的黑暗中。狄康也往前凑了凑,只见老树藤后,真的是个“人”,坐在那里。由于手电光照不太清楚,更显得那“人”模糊难辨,鬼气森森。

    狄康拿出“钢鹰”,砍断一些树枝,那“人”渐渐显露出来。何晓筝推了推狄康问:“情况怎么样?”狄康见那“人”低着头,整个头和身体都被树藤缠住,毫无动静,便压低声音对何晓筝说:“好像是人,一个……没有ròu的……人。”

    何晓筝听出不是活人,立刻兴奋起来,刚才在死亡线上的恐惧,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狄康又砍掉一些藤枝,这下又吃了一惊。面前的已经不能叫做“人”了,连“尸体”也称不上,其实就是白生生的骸骨,与身后的老树相映,更是显得黑白分明,令人不寒而栗。

    狄康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一沉,觉得大事不好,急忙对何晓筝说:“难道这就是咱们要找的尸体?真可惜,来晚一步,骨头都被老鼠啃成光杆了。”

    何晓筝上前,和那“人”对峙半晌,说:“不,这不是咱们要找的尸体。这具白骨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们要找的那具尸体,应该不超过三天。”

    狄康一脸的失望,拉着何晓筝,说:“这既然不是我们要找的尸体,咱就让他好好安息吧。我觉得葬狗坡这地方不是什么善茬儿,这里不宜久留,咱撤吧。”狄康见何晓筝愣在那里没有动静,焦躁起来,又说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服从指挥了……”

    何晓筝虽然怕死,但不怕死人,更不会害怕一具白骨的,这一点是有证可考的。她不但不走,还上前去拨开乱藤仔细观看,低声对狄康说:“撤什么撤,先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再说。”何晓筝也不管狄康作何反应,继续说道:“死者是坐姿,背靠着老树,低着头,一手扶着树杈,一手捂着胸口。整副骨架,已经被树藤穿过,紧紧缠在大树上,这些树藤起到固定和掩护的作用,使骨架保存完整,不然早就被鸟兽瓜分干净了。”

    狄康一脸无奈,说:“这里是露天葬区,到处都是骷髅尸骨,难道你要一一鉴别完死因才离开这里吗?”

    “正因为这里是露天葬区,我才要弄清楚死因。”何晓筝根本不管狄康,她伸手摸向那骨头,边摸,边说话,“你先别急,让我看看这光杆是男是女。”何晓筝叫狄康再将树藤砍断一些,然后将半个身子探进树藤里,说:“这副尸骨很大,骨质较重,骨盆稍窄。颅骨粗大,骨面粗糙。眉间、眉弓突出显著。眼眶较大较深,鼻骨宽大,梨状孔高……在手电筒光线配合下,用我的经验判断,这是一具男xìng的遗骸。”

    “男xìng?你还真有本事,不穿衣服的骨头,你也能认出xìng别……”狄康话还未说完,便被何晓筝用眼神封杀了。等他再去看何晓筝的时候,他相信,也就是他,换别人早一屁股坐地上了。因为,何晓筝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头,一个人的头。

    何晓筝用手电照着头颅说:“从已经长成的智齿和牙齿磨损程度上看,应该是成年男xìng,从头骨的缝合程度看,他的年纪在30~40岁之间。这个年纪的人,病死的概率很小。从他身上穿过的树藤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15~20年之前,而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停止露天葬了。”

    狄康听出何晓筝话里还有暗示,可他却丝毫不动,只是一脸正经地对何晓筝说道:“停止露天葬后,葬狗坡就禁止再往里面抬死人,即使有人偷偷进来行葬,也是在停止露天葬五年范围之内。而这具骸骨死亡时间15~20年之前,那个时候,附近的人早就已经接受火葬了,怎么还会有人偷偷进坡露天而葬呢?”

    “不,这不是露天葬,露天葬的人都是平躺着,你看,他是坐在树藤里的,这说明他在死亡之前就坐在树上,而不是死亡以后被人安放的。而且你看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抓住树杈,显然他死的时候很痛苦。”

    “难道他是被猢狲咬死的?”

    何晓筝没有回答狄康的话,她觉得这副遗骨死因蹊跷,她叫狄康下树,去把勘察箱和相机拿上来。狄康白了一眼何晓筝,说:“看你这架势,是想给他立案?”

    何晓筝没说话,身体又往树藤里探了探,去看那尸骨。狄康无奈,只有拿着木棍爬下树,将勘察箱和相机拿上来。何晓筝把头骨放回原处,对着尸骨坐的地方拍了一些照片。

    何晓筝收好相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尸体袋,说:“狄康,我想把他带回去。”狄康一愣,两眼接着就冒火了:“你想带谁?这具骷髅?听说女人有购物狂的,没听说有背尸狂的?”

    “我怀疑他是非正常死亡,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决定把他带回去。”何晓筝扒开白骨的手臂,想再多看出点名堂。但见胸骨异常,急忙又对狄康说:“这具尸骨,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尸骨肋骨受挫,如果是生前受挫,就表示曾被人殴打。”何晓筝边说,边往尸体袋里装尸骨,装到肩胛骨的时候,何晓筝停下手,她看见肩胛骨里卡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回头说道:“狄康你看这是什么?看上去有点像金子。”

    狄康探头相望,用手摸了摸,说:“我觉得像子弹。”

    “不,是金子。”

    “金子怎么会卡在肩胛骨里?”

    “难道是金子弹?”

    “如果是子弹的话,这肯定是一起刑事案件,你要知道,一旦把他带回去,我就要查找15~20年前的失踪案,你可以想象那该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活儿。”狄康边说话,边帮何晓筝收拾遗骸。

    “我试试能不能把那东西取出来。”何晓筝说完话,又突然转脸对狄康说,“狄康,肩胛骨受的果然是qiāng伤,子弹卡在骨头里,无法取出。”狄康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问题就非常复杂了。子弹卡在肩胛骨里,应该是小口径手qiāng打中造成的。”

    “子弹穿透肩胛骨时,除三角肌以外,其他肌ròu受损的概率都很大,肩膀和上臂的动作都不灵活,抬东西也有困难了。我想不出,他是怎么爬到树上的。还有,他为什么会死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而且骨架还保存得如此完整?”

    狄康听后,特奇怪地看了一脸深沉的何晓筝一眼:“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十几年前被人谋杀,而后弃尸葬狗坡的人。”

    第七十一章 来鼠散

    何晓筝在检验那副遗骸时,萧错还在摩挲手里的子弹,直到池文青又追过来一个电话,他才将桌上的驼皮、瓷片和蝉一一装进盒子里,装到那颗子弹的时候,萧错稍微停了一下,又摸了几下弹头,才一并放在书桌下面。

    萧错出门时,碰到王妈。王妈问他这么晚去哪?萧错只说雪不见了,出去找找看。王妈也没再细问,只是稍稍让身,叫萧错过去。萧错走到父亲萧明恒的书房前,用手摸了摸房门,才转身离开。

    萧错在门外吹了几声口哨,他想试探一下,雪回来没有。可惜,天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葬狗坡里的何晓筝与狄康,还在研究肩胛骨上的子弹。何晓筝问:“能看出口径吗?”狄康看了看肩胛骨,说:“像38,但不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子弹。不是纯金的,是镀金的,子弹没有穿透肩胛骨,说明shè程在十米之外。而葬狗坡密林丛丛,十米之外基本看不到目标。”

    何晓筝一皱眉,说:“你是说,这个人不是在葬狗坡里被qiāng击致死的,而是在葬狗坡外就遭到了qiāng击,随后才逃亡到这里的?”狄康说:“应该是这个逻辑,这种子弹是非常规子弹,杀伤力也不强,打一颗少一颗,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舍得用这样的子弹杀人。”

    何晓筝说:“子弹卡在肩胛骨里,这种伤害当时不能毙命,如果得不到果断和良好的治疗,很难存活,这样看来,死者的死亡原因,可能是因失血过多致死。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猜测,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再说吧。”

    如果仔细分析何晓筝执意要带走遗骸的举动,就能发现,她并不是一个“背尸狂”,在她的种种反常行为的背后,还隐藏着一种独特的动机,这种动机就是她对法医事业的执著。何晓筝绝不会想到,就是眼前这副白骨,促成了整个案件的连接xìng。

    何晓筝叫狄康赶紧帮着收拾遗骸,千叮万嘱,唯恐他捡漏了尸骨。别看狄康刚才不把遗骸放在心上,这真的要是发现疑点,他比谁都来劲儿,这可是捡来的大案要案。他拿着“钢鹰”,一边砍去乱藤,一边说:“从死者的死亡姿势上看,他在树上时还活着,抛尸人怎么能把半死不活的人背到树上的,而且还掩盖得这么隐秘?”

    何晓筝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刚才在树下,也没见你动手,不也上树了?”

    狄康随口便说:“我那是被猢狲强行抓上来……你……”狄康脑子一闪,立刻明白了何晓筝的意思:“难道他也是被猢狲抓上树的?”

    “我怀疑,这个人生前经常来葬狗坡,经常和这里的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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