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凤鸣书院 > 正文 第十四章 师兄师弟
    小村里,杨素正在田里帮老人锄草。

    翠花这头猪还没有起床,而小青则跟老人的两个孙儿打成了一片,此时他正跪在地上,驮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扮大马。

    杨素望见,会心一笑。这个纨绔,还真是不一般啊。

    老人看了小青一眼,叹了口气对杨素道:“孩子,这都四五天了,你们听老头儿一句,还是赶紧走吧!你们的一番好意老头我心领了,可若是真因为村里的事连累你们,老头儿我的罪孽更重啊”

    听到老人的话之后,杨素笑道:“老人家您且宽心吧,有小青在,出不了岔子。”

    老人欲言又止,低头锄着脚下仅存的分薄田,面容悲苦。

    这时,村外突然传来沉闷马蹄声。

    小青最先反应过来。他赶紧将两个孩子抱进屋里。为防不测,他又从屋里拿出了自己的剑,顺带着一脚把呼呼大睡的翠花给踹醒,这才提着剑朝杨素那里飞奔过去。

    村头,几十匹高头大马直直朝村里撞进来,马蹄卷起土尘飞扬。

    有田间劳作的村民望见这一幕,顿时四散奔走,大喊着“歹人来了”,而后拼命朝家中奔去。

    老人拉起杨素就要朝家跑,却被杨素笑着制止。

    小青迎着那些马走过去,孤身一身挡在村口。他提剑在手,竟有几分“一夫当关c万夫莫开”的气势了。

    那几十骑悍匪见村头有个小崽子提着剑挡住了去路,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嚎叫着大笑着,直将将朝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家伙撞了过去!

    马蹄距离小青仅剩三丈,小青一步不退!

    为首的那名土匪朝身后一摆手,麾下几十骑慌忙提缰驻马,忙作一团。

    为首那人一鞭下去,胯下战马吃痛,撒起前蹄就朝小青撞了过去!

    眼看着战马就要把小青给撞飞,可小青依旧岿然不动。

    为首的土匪见状,忙拉死马缰。他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然后险险贴着小青的身子,把那对铁蹄重重砸到了地上!

    马蹄卷起狂风,吹乱小青两鬓头发。小青抱却着剑,眼都不眨一下!

    为首那土匪头目一挥手,背后几十骑渐渐停止喧嚣。他扛着马鞭走马来到小青的面前,啧啧道:“哪里来的小鳖犊子,站在这里挡爹的路,不怕你爹我杀了你?”

    小青扬起脸,茫然道:“你是在吓唬我吗?”

    那个土匪头目听到小青的话之后,愣在那里。可他身后群匪却齐声哄笑起来。

    土匪头目眯眼盯着小青,一张脸阴晴不定道:“你是不是傻?”

    小青不屑道:“要杀就杀,费什么话?你爹打小就看不惯你这种傻卵。你是不是饿了?要不我回村给你拿两个饼,等你吃饱有力气再砍我?”

    站在杨素身旁的翠花听到小青的话赶紧咽了口唾沫,暗道小青这家伙还真有种。单凭他那份临危不乱的气势,就甩了自己八丈远啊。

    翠花心想以后还是让着小青点吧,前提是这家伙今儿个别让这群土匪给弄死喽。

    那土匪头目听到小青的嘲讽之后恼羞成怒,扬刀就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砍下去!可他没曾料想,他当头一刀砍下去,竟然砍了一个空。

    小青不什么时候立在了土匪头目的马旁,冷笑道:“砍完了?砍完轮到我了吧?”他话音未落便一跃而起,手中剑出如龙,贴着那土匪头目的脑袋斜劈而下,然后钉入了战马的脖子,顺带着,还有几缕油腻头发从土匪头目那颗脑袋上飘落下来。

    小青还剑归鞘,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战马痛嘶一声把那土匪头子掀翻在地,那匹马拼命想扬起脑袋,却徒劳无功,它斜躺在地上,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地上的土匪头子被那诡魅一剑吓出一身冷汗。他从地上吃痛爬起,对身后群匪怒吼道:“都傻愣着干啥,给我一起上,砍了他!”

    那群土匪纷纷下马,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刚要一哄而上剁了小青,却听到身后村外响起了沉闷奔雷声!

    这是战马踏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那些土匪赶紧转身朝村头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只见远处扬起漫天烟尘。铁蹄铿锵中,有无双骑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漫卷而来!那些战马全为乌青色,通体无一根杂色。

    铁骑最前方,一人身披黄金九龙甲,头上戴着一顶纹金六甲盔——六甲神像之上,更有真武大帝端坐于莲台,俯视苍生。

    如果有人知道底细,就会知道,那顶金盔的盔沿竟镶有珍珠四十五颗!

    四十五颗,九五之数。

    那人座下一匹神骏玉狮子,驰骋之间红色盔缨随风而动,将他映衬的宛若天神一般!

    那人身后,有无双骑兵漫卷而来,早已看呆了众人。唯有小青把头扭到一旁,不屑一顾。

    金甲那人斜驻马身,身后骑兵如水上寒波,层层缓缓而停。众骑兵人无语马无声,可那股尸山血海中浸润出的杀伐之气却直冲云霄!

    身披金甲那人虎须及胸,不怒自威,赫然是天南郡王端木郁垒!

    端木郁垒望了一眼仿佛没看到自己的小青,匹马踱进群匪中间,如入无人之境。仿佛他身边这些家伙不是拿着武器的悍匪,而是一群土鸡瓦狗。

    他一骑入阵,直踱到那个土匪头目身前驻马,然后冷笑道:“三水卫千户郑彬?”

    那名匪首听到端木郁垒的话,哪里还有刚才的跋扈,他吓得两腿一软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端木郁垒见那千户吓成了一滩烂泥,冷冷道:“把那二人给本王带上来!”

    麾下有士兵押来两个戴着枷锁的人犯。士兵们两二人带来后,直接把那两个摁倒在地上。那二人头发散乱,其中一人望见端木郁垒头上的那顶六甲真武盔后,脸色登时煞白,再无人色。

    被端木郁垒唤作“郑彬”的匪首见到那两个囚犯之后,身子越发颤地厉害。

    端木郁垒冷冷道:“郑彬,认不认得这二人?”

    郑彬心如死灰。他知道今日自己再无生望,一咬牙,竟然抓起地上的刀就朝脖子上抹,却被端木郁垒身后大将一枪把他的手钉死在地上,然后不顾杀猪般的嚎叫冷冷道:“我家大王不让你死,你死得了吗?!”

    端木郁垒跃下马背,在那名囚犯的哀嚎中走到小青面前,面无表情道:“这点小事,也要本王出面替你擦屁股。”说完他扫了一眼小青手里的剑,接着嘲讽道:“本王十六岁那年,就用你手里的剑砍过二品大员的脑袋。太宗皇帝赐的这把剑,是用来杀人的!”

    听到端木郁垒的话,翠花吓得闪了舌头。乖乖,早知道这把剑这么牛,那天就用自己的匕首跟小青换了!这回亏大发了!

    端木郁垒说完之后就不再理会小青。他缓步走到匍匐在地上c动也不敢动弹一下的三人面前,终于来了口:“陈渊,楚南都指挥使,正二品。”

    “孙立,三水卫指挥同知,从三品。构陷尉迟明德后为陈渊所重,现为三水卫指挥使,正三品。”

    最后,端木郁垒望向在地上不住凄惨嚎叫的土匪头目,冷笑道:“郑彬,三水卫下辖千户,正五品。”

    身为朝廷正二品武将的陈渊哪会猜不出眼前藩王的身份?身披太祖御赐九龙真武金甲c手握南疆生杀大权听调不听宣c佩太祖尚方宝剑入朝不趋面圣不跪c世袭罔替镇守南疆,遍观整个离阳王朝,仅此一人!

    陈渊一咬牙,直起腰来,抬头问端木郁垒道:“敢问大王,末将所犯何罪,大王一言不合就把末将押解到此?不知大王可有圣上旨意?可有兵部手谕?”

    端木郁垒冷笑道:“本王杀你,何须旨意?”说完,他摘下头盔丢给身后亲卫,然后托起右手冷声道:“请我细柳营军鞭!”

    麾下部将听令,赶紧将执行军法的军鞭请了上来。

    端木郁垒抓过铁鞭,扬鞭就朝陈渊的身上抽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这位才刚挺直脊梁骨的楚南都指挥使又被抽趴在地上,差点昏死过去。

    端木郁垒面无表情道:“这一鞭,本王打你纵容部下私扮匪徒,滥杀百姓。”

    紧接着,端木郁垒又是一鞭下去,眼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这一鞭,本王打你乱收苛捐杂税,兼并土地。”

    两鞭下去,陈渊早已哀嚎着昏死过去。

    端木郁垒犹未解恨,咬牙道:“给本王泼醒!”

    有部将从村里拎来水桶,直接用水浇在陈渊头顶。

    陈渊呻吟着清醒过来,再没有了刚才的硬气。他拼命爬过去,想去抱端木郁垒的小腿,却被端木郁垒一脚踢开。不禁伏在地上哀嚎道:“大王末将知罪了,求大王饶命啊”

    可陈渊话音还没落,端木郁垒又是一铁鞭抽了下来!

    “这一鞭,本王打你克扣军饷,鱼肉将士!”

    “这一鞭,本王打你陷害忠良,构陷尉迟明德!”

    “这一鞭,本王打你吃里扒外,私通象国!”

    端木郁垒手中铁鞭不停落下,而且越抽越狠。到最后,那陈渊竟被端木郁垒用铁鞭活活抽死!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被这位霸道藩王用铁鞭抽的血肉模糊c没了人样,孙立与那名假扮土匪的千户早已面无人色。

    孙立爬到端木郁垒的身前,朝着端木郁垒拼命磕头道:“大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陷害尉迟将军,也是陈渊指使小的做的啊求大王饶命!”

    “求大王饶命!”那五十名假扮土匪的士兵也赶紧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端木郁垒冷冷望着眼前的那些人,面无表情道:“太祖与无数英烈浴血经年,才从蛮夷手中夺回江山c重新缔造了一个泱泱华夏。可这才过去多久,就被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给糟蹋得乌烟瘴气。本王虽无王考开国辅运之功,却有守土巡边之责!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就发生在本王眼皮底下,你们说,本王该如何处置?”

    “杀!杀!杀!”麾下铁骑同时举起战刀,一时间煞气直冲云霄。

    有躲在家里偷偷观望的村民终于看明白,这位从天而降的金甲“神仙”原来是为他们做主来了,纷纷走出家门围上村口。他们并不知道端木郁垒的身份,只是见他身披金甲,便纷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请大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端木郁垒下马,亲自扶起靠前的几位老人,转身对部下道:“把那个女娃带上来。”

    部将奉命带上来一个女人。那女子虽然衣着华贵c面容姣好,可一双眸子却空洞无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娘亲!”老人的两个孙儿赶紧从他们阿翁的怀里跑过来,抱住了那个女人。

    女人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愣了片刻,眼里终于有了光芒。她抱紧两个孩子,终于凄厉大哭起来。

    端木郁垒叹了口气。他走到那两个瘫了成死狗的家伙面前,用刀鞘拍打着二人的脸,冷冷道:“郑千户,你抢的女人,为何会在孙指挥使的府中?”

    两人只顾着磕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位老人佝偻着身子跪倒在端木郁垒身前,呜咽道:“大将军,请为小老儿做主啊”

    端木郁垒把老人扶起,望向村民,叹息道:“都起来吧。”他似乎有些厌倦,转过身对手下落寞道:“将一干人犯尽数腰斩,将三水卫指挥使与千户郑彬枭首,并楚南都指挥使陈渊的脑袋,送往大燕城吧。”

    说完,端木郁垒再不顾身后的求饶声与哀嚎声,缓缓走到小青面前,也不管小青理不理自己,笑道:“不随本王回家?”

    小青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派人跟踪我?”

    端木郁垒没有理会。他跨上部将牵过来的那匹照夜玉狮子,拍马转身,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出门在外诸事小心。如再遇贪赃枉法之徒c鱼肉百姓之辈,无论官职大小,先用你手中的剑砍了再说!天大的事,本王为你撑着。”说完,端木郁垒一伸手,有部将恭敬呈上一块金灿灿的牌子。端木郁垒拿起那块牌子瞥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如同在丢一块瓦片。端木郁垒纵马而去,身后细柳营如行云流水般层层而退,只留下几十具断成两截的尸体。

    翠花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是第一次见到腰斩之刑,当他看到郑彬与他的手下们被拦腰砍成两截的濒死人拖着半截身子却仍不咽气c然后用两只手拖在地上凄惨爬动时,吓得他连眼都不敢睁开。

    因为没有伤及内脏,那些人没有立时毙命。郑彬更是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十三个“惨”字才咽了气。

    许久过后,村民们才在那股凄风惨雨中回过神来。由于他们大多背负冤仇,所以并不觉得这种场面凄惨,反而不时有那些尸体吐唾沫,欢声雷动。

    翠花窜上前来,捡起端木郁垒扔在地上的那块牌子。他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怪叫一声,又吓得把那牌子扔到了地上。

    原来那块金灿灿的牌子是皇帝的御用金牌!

    小青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牌,望向端木郁垒消失的方向,终于唤出了那个自从娘亲死后,十几年都没有叫过的称呼:“爹”

    翠花听到,才刚站稳,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就在三人准备事了拂衣去的时候,却听到三人借宿的茅屋里传来凄厉哭声。三人奔到屋子里,看到那位先行回到家里的可怜女人,已经用三尺白绫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之上。两个可怜孩子一人抱住女人的一只脚,哭声凄厉。

    小青忙将舌头都伸出来的女人从房梁上抱下来,一探呼吸,对杨素摇了摇头。

    两个孩童趴在女人的身上,哭得令人心酸。

    杨素似乎理解了女人的心境。失去了丈夫与清白身子,女人其实早已生无所恋。之前苟活于世,无非是想再看一眼两个孩子罢了,如今心愿已了,再无牵挂!

    杨素望着两个才刚刚见到娘亲,就永远失去娘亲的孩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走出屋子来到村头溪边,攥紧拳头对尾随而来的翠花咬牙切齿道:“这就是狗娘养的太平盛世吗?!”

    如谁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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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归路上,一身金甲的端木郁垒如斜阳薄于西山,背影苍凉。

    他于悬崖边勒马,望着山鸟流离于南疆十万苍翠之间,深邃的眸子里不知明灭着怎样的情绪。在他身后,三千细柳营于不远处寂静休整,人无语c马无声。

    端木郁垒望向远方,自嘲道:“一朝权在手,杀尽天下负民狗本王已权倾天下,可杀了几十年,都杀的厌倦了,为什么还是杀不尽他们?”

    端木郁垒想回头北顾,却最终忍住。

    想起那个一身白衣一身傲骨的师侄,端木郁垒喃喃道:“杨素,你会不会给你黯然归隐的师父c给我这个只会杀人的师叔c给这个渐渐病入膏肓的世道一个惊喜?”说完,端木郁垒策马转身,恣意长笑,仿佛回到了荒草丛生的少年岁月。

    那时,有师兄一心济世,有师弟一往无前。

    一如年轻的杨素与端木灵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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