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往生临浮 > 正文 第83章 玲珑心(二)
    宣德十八年,北方战事突起,大盛王朝措手不及,镇边将军萧凛临危受命,前赴边关,历时两年,战事被平。

    宣德二十二年,南方突生战事,同一时间,北方战事再起,镇边将军萧凛再一次领兵出征,踏往北方。宣德帝亲征南方,蛮子退居极南草原。

    宣德二十五年,战事又生,东c西c北三个地方爆发战事,年方十三岁的长公主之子南殊受封兵马大元帅,横扫北方。镇边将军萧凛和帝师太傅安瑜分别前往西和东两方平定战事。

    宣德三十年,北方再生战事,兵马大元帅南殊领兵驻守北方,自此,再没有回过京城。

    宣德三十三年,冬。

    京城的长街上布满了鹅毛大雪,街边无了往日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只有零稀的几个小摊贩穿着沉重的冬装,守在摊子边昏昏欲睡。

    树上挂满了冰花,吊在光秃秃的枝头,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是枝头无法承受随时都能掉下来一般,稀稀落落的六瓣雪花时不时地从空中飘落,偶尔的行人走在雪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亦或者是天蒙蒙亮时马车驶过的车轱辘的痕迹

    如此安静又平和的清晨,原本该是如平日里照常太阳升起,街市喧闹,可今天,远来而急促的马蹄却打破了人们习惯宁静的清晨。

    “哒哒哒”的马蹄声自城门口传来,马上的人一身戎装,手上高高拿着一宗黑皮卷轴,卷轴以火漆封印,两端缠绕着黄色的龙头和龙尾,平常人一眼看去,也知道这卷轴是多么的重要。

    凌乱的马蹄下带起的雪花飞溅到路边的行人身上,有的低声咒骂,有的干脆破口大骂,然而,还不等他们将自己的话骂完,就听见士兵兴奋而激动的声音:“报——南夏国大败,兵马大元帅率领十万大军,大败南夏国二十万大军,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报——南夏国大败,兵马大元帅”

    士兵的声音渐渐远去,到最后只留下回音,路人们都目瞪口呆地听着士兵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皆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不再计较被雪溅了一身的事儿,他们各自传达着这个喜讯。

    丞相府后院。

    虞歌裹着厚实的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整张脸都缩在了斗篷的雪帽里,她站在院中,看着红色的梅花静静听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阿雪手舞足蹈地说着从外边听来的话:“姑娘,你知道吗?南殊公子要回来了!听说南殊公子打了胜仗,这次回来是陛下要给他挑选世子妃呢!”

    ——南殊是当今圣上的胞姐长公主的儿子,长公主当年下嫁济宁侯世子南衍,膝下只得了南殊这么一个儿子。

    原本长公主打算在南殊及冠的时候为他挑个媳妇儿的,不料他竟然去了边关驻守,而且看这举动还有一去不复返的意思。因此,长公主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但同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儿子娶不娶媳妇儿的事了,每日只担心自己的儿子在边关如何了,有没有受伤等等,看得济宁侯南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书请求宣德帝传召儿子回来。

    可让宣德帝和济宁侯夫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敢抗旨不遵,又在边关苦守了两年,最后被宣德帝逼得太紧,这才不得不回来。

    虞歌闻言,淡淡一笑,“他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如果不是被皇上被得无可奈何了,他才不会回来呢。”

    阿雪眨了眨眼,“姑娘,你说,南殊世子回来是不是为了姑娘你啊?”

    “休得胡说!”虞歌脸一沉,转身看着被吓得不知所措的阿雪,沉下了声音,“他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岂能容得别人胡说八道。这话,我日后不想再听见。知道了吗?”

    她转过身来,被隐藏在雪帽之下的小脸也露了出来:她的五官很平凡,只能勉强算得上是清丽,但她却有一双十分漂亮的凤眸。眉眼间沾上的细小雪花不过眨眼间就融化成了雪水,温润了那双漂亮的眸子,让那张平凡的双眸也变得生动了起来,因为眉宇间的威严,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看起来高贵威严。

    阿雪唯唯诺诺地点头:“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虞歌拉住她的胳膊,抚去了她肩上的细雪,轻声一叹:“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在这府中,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祸从口出,你要谨记这个道理。”

    阿雪眼里含着泪,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拼命地点头:“奴婢不会给姑娘惹麻烦的。”

    她会这么说是有理由的——虞歌是虞丞相的长女,是虞丞相原配的孩子。

    虞歌的母亲在生虞歌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在虞歌长到两岁后,虞丞相又娶了一个夫人,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不过两年,丞相夫人就又生了个女儿,取名为虞薇。

    因为是继母,又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丞相夫人越发的不待见虞歌,下人们也都是看眼色下碟菜的,见虞歌不受当家主母的喜欢,便也冷落她。虞丞相每日忙着朝中之事,无暇顾及虞歌这就使得下人们越发的大胆。

    前几日,伺候虞歌的一个二等丫鬟去厨房拿饭菜,因为气不过厨娘的差别对待,说了一句“大姑娘才是真正的嫡女。”就被丞相夫人给活生生地打死了。

    虞歌只怕阿雪被人抓到什么把柄,这才言词色厉,就是希望她能吸取教训。

    “走吧,父亲和夫人这几日应该都忙着南殊回来之事,暂时没有空管我了,你说的话,应该也不会被谁听了去。”虞歌神色淡淡,似乎对于南殊回不回来没有半点关心。

    阿雪偷偷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没敢说话。她其实想问,为什么姑娘对世子爷这么冷漠呢?明明世子爷在没有上战场之前与自家姑娘很要好的啊!

    对于阿雪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虞歌视而不见。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别人给她的一点点的善意她都能开心不已,可长大后她才发现,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没有毫无缘由的好心。

    况且,他是皇上亲封的兵马大元帅,是济宁侯世子,是皇上的外甥,而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继母不慈,父亲不管,长得也无法与京城中的名门闺秀相比,作为朋友,不,他们之间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清楚的知道两人的距离,所以,她才没有生出别的什么妄想,在她心中,南殊从来都是如兄长一般的存在——他给了她亲人一样的关心与温暖,而她能做的是不拖累他。

    无言的笑了笑,虞歌从容的离开了。

    几日后,大军归来,作为对南殊的宠爱,宣德帝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大军。

    一望无边的城门外,候着朝臣官员,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的宣德帝,他的身边分别是萧凛和长公主。

    萧凛身边站着的是安瑜,长公主身边站着的是济宁侯南衍,他们激动地看着前方,神色平淡或是急切,相同的都是脸上那抹微不可察的担忧。

    不多时,大军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领头的是一身戎装的南殊,他身边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看起来与安瑜颇有几分相似,但身上的气质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军缓缓走近,直到离宣德帝他们还有十米远左右,停了下来。

    南殊骑着马,勒紧了缰绳,坐下的马匹仰头打了个憨,随后停了下来。他立在巍峨的城门口,在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看不见边际的将士,每个人都带着沉肃的表情,手里紧握着寒光烁烁的剑戟,那种战场上拼杀染血而造就的杀戮之气扑面而来,令众人简直无法呼吸。

    胆小的已经白了脸,不由自主地弯了腰,大冬天的,额头上还冒着冷汗。尤其是距离大军最近的官员们,大冷的天竟似被浇了一瓢水,冷汗顺着发梢不停滴落。

    几年征战,南殊身上笼罩了一层极重的杀意,面上半点神色都看不见,眼眸黑漆漆的毫无一点人类该有的情绪,反倒更像一只罗刹,亦或一把行走的兵器。当他垂眸看来的时候,那漠然而冰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物,每个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眼神的人,都忍不住悄悄地别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在他身边的少年则相反。

    安凉一袭白衣,玉带束腰,发间缠着白带,活脱脱的一个风流翩翩美少年,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眼底隐藏的凉意与冷淡。

    这一幕看得萧凛和安瑜同时皱起了眉头。

    翻身下马,南殊走近宣德帝,双腿一弯,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道:“微臣拜见陛下!”

    安凉和其他将军一同叩拜宣德帝。

    “起来,起来”宣德帝拉起南殊,打量了他一眼,欣慰又自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路辛苦你了!没有受伤吧?”

    南殊摇摇头:“臣无事!”

    冷冰冰的语气听得宣德帝有些不悦:“你这语气唉!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朕再和你说说话。”

    “是。”

    单调的一个字又让宣德帝吹胡子瞪眼,看了他好久,才无奈地回宫了。

    将大军安置好,南殊和安凉各自随父母回府。

    大街上都在为南殊的归来而热闹不已,可是作为主角的南殊却对这一切不得而知。

    换了身衣服,南殊直奔正房,跪在父母面前,恭敬地磕头行礼:“拜见祖父,祖母!拜见父亲,母亲!”

    虽然在城门口就已经见过了,可是此刻再一次见到,长公主就不由得红了眼睛,赶忙扶他起来:“快起来,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母亲”对于长公主难得可见的脆弱,南殊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亲一向都是强势的存在,即便是当年他请旨出征,母亲也没有掉过眼泪,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他一些话,便再无其他。而现在看着母亲两鬓微白,他才突然发现,原来母亲不管再怎么强势,终归是担心他的。她不愿意自己的担忧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便一直不显,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只为能让他放心出征。

    “母亲,儿子这一次回来,逗留的时间会长一些,也有时间陪陪母亲。”南殊低低地道。

    长公主擦去了眼角的泪,只是含笑点头:“好!”

    南衍拥住妻子,低声安慰:“殊儿回来了,你就别再伤感了,免得让殊儿心里难过。”

    “你懂什么?我这是开心!”长公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南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进宫陪陪你舅舅吧。还有,你既已回来,便去你韵姨和颜姨的墓前上柱香,告诉她们,你回来了。”

    南殊点头:“儿子明白!”

    南殊出府了,老济宁侯和老夫人身体受不住,先回去休息了,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叹道:“如果阿颜和韵儿还在,她们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南衍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水,见她喝了才道:“事情都过去十八年了,你还提它做什么呢?晤风能放下,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他那样子是放下了吗?”长公主幽幽地道,“自阿颜离开后,他就一直未娶,还时不时的去安府做客,还有皇上韵儿死后,他不再立后,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那个后宫都成了摆设了。更重要的是,他膝下现在都还无子真是急死我了!”

    南衍没有说话,秦韵走后,宣德帝不近女色,就连选秀都取消了,可是他又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一条,不知被多少言官上书说过,可他呢?直接留中不发,要是有人当面提起,他便将你全家都毒舌一遍,弄得多少朝臣无言以对。

    不过,对于宣德帝的打算,南衍还是能猜出那么一点的——过继!而过继哪个王爷的子嗣,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十八年前,荣王和静王企图刺杀宣德帝,被发现后,贬为庶人,在那场叛乱之中,唯一全身而退的是成王!

    成王膝下现有一儿一女,府中只有一位王妃,无其他小妾,在皇家中,成王府的后院可谓是干净得不得了!

    昭阳殿。

    南殊来到御案前,刚请完安,就被皇帝拉了起来。

    宣德帝仔细打量少年,忍不住感慨道:“看见你,朕总会想起你小的时候,乖乖巧巧的,可招人疼了。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名将了!”

    南殊抬眸看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在侄儿的心里,萧叔才是真正的名将!”

    被他反驳了,宣德帝不仅没有不愉,反而指着他笑道:“朕知道!晤风是你的师傅,你的功夫和行军作战的本事都是他教给你的,你自然会拿他当你心中的名将。”

    “想那会儿,你还没有他大腿高呢,就被他拉到练功房折腾,奇的是,你竟然也愿意他折腾你。”

    说着说着,宣德帝不禁笑起来。

    “舅舅的身边应该有个人陪着了。”南殊面无表情地道。

    宣德帝被他这话一噎,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话是你母亲要你和朕说的?”

    长公主和宣德帝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皆是当今太后所出。当年宣德帝登基时,不过还是一个幼稚少年,群臣不服,是长公主一手将他推上了皇位,手把手的教他朝政,因而,他们姐弟感情非常好。宣德帝爱屋及乌,再加上先皇后元德皇后对南殊非常疼爱,是以对这外甥多有宠爱。

    听到这话,南殊神色未变,“侄儿出门之前,听见母亲和父亲正说起这事儿,便顺便一提罢了!舅舅,您的年纪大了,还是”

    宣德帝摆手打断他:“朕老了,情爱之事朕早已没了精力。与其日后还要提防身边的人,不如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殊儿,舅舅是过来人,只能告诉你,有的人一旦遇见,你就要抓紧,否则,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南殊淡淡地点头,心中知道他这是还放不下元德皇后,见他神情哀伤,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告退离开。

    目送他离开后,宣德帝想到什么,对李总管道:“朕记得,殊儿出征之前,似乎和虞丞相的千金很要好,你去查查。”

    李总管明白皇帝的意思,忙应了一声是,正要下去吩咐时,又被皇帝叫住了。

    “算了,还是别查了。他那个脾气简直和她一模一样,要是被他知道朕私自查了他心上的小姑娘,还不得闹起来啊。”

    宣德帝叹了口气,一副生怕外甥生气的模样,“也真是奇怪,皇姐的性格他没有学到几分,怎么就把她和安家的那个的脾气给学到了呢?”

    李总管明白,宣德帝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元德皇后,不由得笑道:“陛下莫恼,不正是因为世子的这脾气和性格,萧将军才会格外的喜爱吗?还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呢!”

    闻言,宣德帝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来:“可不是没想到,这最后还是朕捡了便宜!”

    这话李总管就不敢搭了,暗暗腹诽:这那里是陛下捡了便宜,明明就是长公主殿下和济宁侯捡了便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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