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荷市矿山机械厂旧址坐落在偏离繁华市区的城乡结合部，被那种早年无限扩张兴建的形状枯燥得像积木块儿一样的居民楼群c还有那些朝向无序混乱无章的院落以及私搭乱建的平房蔓延吞噬其中c尤其显得破旧不堪。工厂门前的道路不分机动与非机动车道c中间也没有隔离线区分往来车辆的行驶方向，无论东行西向的货车c轿车c自行车还有行人全部混夹其中进退维谷，一概只能见缝插针伺机而行。
雨燕说：“唉！这哪是人走的路呀？我这找工作找工作难，找到工作在里工作难，这还没进厂了就这么难c这会不会又是我命运的一个征兆呀？”
沈静说：“也许吧，随遇而安地活着既没有困难也没有烦恼c可是你愿意吗？秋月冰那死乞白赖地追你c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好吗？可是你不要啊！你注定就是个荒山野岭上孤独的拓耕者c想种出自己想要的粮食c哪怕又苦又累又不好吃！哎你呀c目标是高远的c道路是曲折的c人生是委屈的，秋月冰还托付我给你做工作了，我才不跟你费那劲了c因为我了解你。”
“那谢谢你了，知我者莫过沈大官人也！其实我也不缺心眼儿c我知道他有钱又上赶着我，可还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喜欢我什么我心里清楚c我具备；可我要的他却不能给我c不是物质的！我觉得相对物质而言个女生在择偶时还是要更看重在这个婚姻里是不是能够得到人格的尊重和自我价值的体现，在秋月冰那里只是一时的恩爱有加c将来不可能得到！我感觉男女之间相爱的焦点如果建立在金钱上c那就是交易，而交易的狂热激情又能维持多久呢？结果只能是冷静和冷落。女人倘若只看中男人的财富就轻易以身家相许c那随便就能拿钱买来的东西你觉得会得到男人的珍爱吗？很难！那女人怎么可能活得充实开心幸福呢？不可能！”
“可是你享受了c你幸福了呀？”沈静戏谑地反问着雨燕，雨燕说：“所有的幸福都是通过比较获得的，如果你不比较呢？那幸福感就会是来自内心的感知c来自耕作的收获！你知道所有人都一样c永远是在追求自己所没有或者不拥有的，没钱的人认为有钱幸福；可是有钱的人认为有地位幸福；然而既有钱又有地位的人则以为健康才幸福，那么已经拥有财富和地位并且健康的人呢c却又觉得平安是福，所以幸福是相对的。你想过没有？你觉得男人有钱就嫁给了他，可是他的钱还是他的c而你却不是你自己的了，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赔了青春不一定能够赔到老c没准儿没等到老就被退货了！”
“你说你自己！别总拿我打比方好不好？”沈静反诘着说，雨燕自顾侃侃地说着：“什么叫择偶啊？择偶就是从无数个层次里选择一个与自己最契合的那个层面c并非于人于己无关紧要c可有可无的那个层面，并不一定是富足的c安逸的，我们女人要双手和大脑干什么呀？因为”
“行了行了到了到了虞老师c你就别给我上课了你自己愿意就得了！”
沈静的宝马i终于百转回肠般地开进了厂区找到厂长办公室，见到萧尘月厂长相互做了介绍之后沈静说：“厂长您这厂呆的这是什么地方呀c鬼见愁吗这不是，这几百米的路我开了半个多小时才进来，这还没进厂就感觉到了矿山机械迁厂在此生存的艰难了，我真怀疑您的车是怎么进来的。”
萧尘月笑着说：“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们厂有个后门，但是货运车辆还是得跟鬼子进村似的都得晓伏夜行，这新厂区已经建好了正在搬迁了，走，我们去新厂看看去。”
说着话几个人一起出来，沈静开车追随着萧尘月从后门驱车前往机械厂新厂区，汽车在寒荷市远郊的蒲荷区临近山脚下的一片空旷地方停了下来，沈静四下看了看跟雨燕说：“这里虽说是人烟稀少但是山清水秀，你在矿山机械厂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所在工作太美了！真是个心旷神怡的地方！
“还好吧？我们也是经过很多论证才选择这块地方的。”萧尘月接过去说着带着她们参观了新办公楼，会议室c会客厅及领导层的办公室，桌案椅柜都已经基本布置停当了，里里外外的有不少人还在忙和着c基本就绪了只是四壁皆空一白落地显得有些枯燥。
“小虞这脚怎么啦？我看你走路有点吃力。”萧尘月关心地看着她的脚说着，雨燕说：“啊没事，就是昨天崴了一下，不碍事。”
“那就好。”萧尘月接着说：“没想到尉迟先生推荐的还是位专业画家，这对我们矿山机械真可谓是及时雨，新办公楼原本也是想请一些画家创作些大作布置布置我们的办公区了，但是由于我们都是外行也一直在犯愁不知如何去做，现在有了你来厂里工作我就踏实了，肯定要在美化环境和提升企业文化方面加大投入了，全厂职工很快就全部到位陆续开始生产运行，办公区马上就可以开展工作了，这些要布置的作品什么时间来创作怎么运作c具体时间一切都由你来定。”
雨燕说：“您这办公区域真的蛮大的应该需要不少巨幅作品，还是应该再请几位实力较强的画家一起来创作完成才能尽快装点布置上，办公室那些小幅作品我可以上班后再继续补充。”
萧尘月说：“好！你全权去办，需要请几位画家c多少稿酬，总共预计需要多少钱c采买笔墨纸张的那些东西你先做个预算，还有请画家来作画大约需要多长时间？这个你一并拿个方案出来。”
雨燕说：“画家集中作画大约需要两三天吧，您看什么时间开始呢？”
萧尘月说：“那最好定在下周六日，如果完不成就加上周一，这周厂里的事基本就绪了，你从今天起就算是正式上班了没问题吧？”
“那谢谢您！我回去就开始准备。”雨燕客气地答应着，萧尘月说：“我们宿舍刚好有富余还没人住，这么远画家来了就住下吧，还有就是周围什么宾馆饭店的配套还不完善，住厂里还是方便一些，走，我们去职工宿舍看看，所有东西全是新的。”
“好，住厂里宿舍就行，免得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接着雨燕和沈静跟着萧尘月看过窗明几净的新宿舍感觉清爽舒心安静c方方面面都很好，家具被褥也是里外全新，雨燕说：“如果再请四位画家的话，两个人一房间c正好靠里边这三间房就够了。”
萧尘月说：“好吧c这个听你的，那请画家作画的时间暂定本周六上午过来，如果有变化时间就顺延，你去做前期准备，需要买的尽管买回来财务实报实销，你已经是我们厂的正式员工了，薪酬的事等你把这件事忙过去再说，但是你放心一切待遇从优。”
“谢谢！我先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吧。”
雨燕答应着和萧尘月分手往回走，路上沈静诡秘地笑着看着雨燕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又要命犯桃花c是不是又要遇上桃花煞了？”
“说什么鬼话呀你？我怎么看你鬼鬼祟祟的像是憋什么坏水儿了呢？”雨燕紧盯着沈静说，沈静笑嘻嘻地说道：“嘻嘻，哪是我憋坏水儿了c我看是那个萧厂长在憋你的坏水儿了吧？我怎么怎么就觉得他看你的那眼神有一种喷薄欲出激情四射的感觉呢？”
雨燕瞄着沈静说：“别这么八卦好不好？我是画画儿的他们厂里正需要画儿c又加上一个你也是画家，这对他们不是雪中送炭吗？高兴是自然而然的了，我还感觉他喜欢你呢，说正经事，画家你看都请谁好？”
沈静说：“我看就请系里的那几位画得好c还在搞专业的男生吧？像许汉篪c吴江凡c尚世峰c纪东玮，这几个同学就差不多了吧？你说呢？”
“对，咱们六个人正好俩人一屋。”雨燕说着话指指不远处一片停着不少路虎c奥迪之类的高级轿车的陈旧建筑群说：“你看那是什么地方呀？这么偏僻破旧不堪的房子跟前怎么还停着不少豪车呢？”
沈静减速看着那座依青山傍绿水c草木掩映参差错落的简陋院落，外墙上歪歪扭扭镶嵌着一排排凸出的大字c边看边念着说：“女子监狱主题文化酒吧？女子监狱主题影视拍摄基地？这都是什么呀这都？肯定都是些捉摸女人的地方呗，走c咱们过去看看去。”
“你这好奇心也忒重了吧？那有什么看头呀？”雨燕不情愿地说着，沈静说：“热爱生活c认识世界吗？什么都没兴趣还奔驰个什么劲儿呀？咱就看看那女子监狱主题影视拍摄基地，酒吧就不去了，要么人家还以为我是要应聘的呢。”
“哎还真是，要么你就去酒吧遛哒遛哒呗？”雨燕笑着撺掇着，沈静说：“别一看咱这小模样再真把我留在那关起来吧，就看看那个影视基地得了。”
沈静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一起下了车，走到大门微闭的影视基地跟前，两个人隔着门缝往里左右寻视着，挺大的院落一派凄冷野路杂草丛生景象c十分荒凉，曲曲弯弯的小路两边乱草蔓延崎岖不平。
沈静忽然发现侧面一排废弃的破房子跟前几根立柱上捆着好几个女人，看着她们双手被反绑在柱子上低垂着头c就问雨燕：“那这些女人在那儿捆着干什么呢？是拍片吗？”
“不c不知道。”雨燕木讷地看着远处被捆绑着的女生突然间触景生悲c倏地一下脸色苍白，内心的久而未愈的伤痕一下子再次被戳破陷入了沉思c她悲愤地回想起大学时那不堪回首的一刻
那一天，“语境双飞燕”行为艺术展馆内乌压压的满是观众，一道射灯的强光打在了雨燕焦灼的脸上串串豆粒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额头上一串串地滑落。雨燕寸丝未挂地被捆绑在一段两人合抱粗的枯木树桩上，那瘢痕累累记录着岁月沧桑的粗拙树皮与她白皙滑腻凹凸有致的身体形成了枯槁与青春c糙陋与柔美的鲜明对比。双飞燕意得志满地站在主席台上指着展壁上自己鬼画符一样的涂鸦之作c又指指反绑双手冰肌玉骨的雨燕唾沫星儿乱飞地说着c讲着颠覆传统的荒诞理论。她紧闭双眼c双腿微微打颤c灵魂早已出窍的脑海里嗡嗡回响。摄影师左右迂回地拍摄着，闪光灯一刻不停地在她身上c脸上闪烁着
沈静莫名其妙地看着呆呆发愣的雨燕说：“怎么不说话了？看你脸色不对c哦，又想起双飞燕那个展览了是吗？”
雨燕面色凝重地点着头说：“那种被愚弄c被羞辱的覆盆之冤八年来一直在折磨着我c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那样一个看上去温良憨厚的女生凌辱到那种地步！”
沈静说：“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坏人并不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坏人的坏人；而是那种貌似好人的坏人，那种一见到你老远就朝你笑c让你不设防的坏人。”
雨燕说：“唉！当时我答应她还不仅仅是因为被她揭了当过绳模的秃疮疥疤c而是因为她那张朴实单纯的脸c因为她那番诚恳亲切的话c因为她让我无法拒绝的虚心谦恭表象。”
沈静说：“你知道那种腰缠万贯却拖欠着农民工血汗钱的黑心包工头吗？他就是凭着一张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的脸c盖满所有他所需要的图章，盖了一栋谁摊上谁倒霉的楼房。”
雨燕说：“我想这就像《中庸》里说的‘故君子居易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本分的人都在那安心地等待着机会的降临；而小人却得以投机取巧，吃了所有本不该她吃的馅饼。最让我痛苦不已的还是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淋漓尽致地羞辱到颜面扫地c无地自容而又欲死不能，还让我永远永远都不能自证清白。”
沈静说：“你不是追求高洁吗？你不是比她画得好c比她漂亮吗？她没有本事压倒你c就处心积虑地设计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地捆绑在耻辱柱上，然后她气宇轩昂地演讲着c让你今生今世都抬不起头来。”
雨燕说：“哎c不提她了！许汉篪那几个人你打电话约他们吧，从打在学校我跟他们就没什么来往，我看你跟他们都走的挺近乎的。”
“我这个人傻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我约就我约c你一边装清高去吧。”沈静懈怠地说着，雨燕说：“嘁，这叫清高吗？这不是给你个为人的机会吗？那个c你觉得这稿费要多少合适呢？”
沈静说：“你有没有点别的事呀？回去再说，够尽职尽责的啊你？”
雨燕说：“那不得抓紧先跟他们打个招呼c我好跟萧厂长商量去吗？你尽快联系我听你回话吧。”
两个人站在大门外边说着话，沈静忽然看见基地里边好几个装束打扮像是民国时期的男人c个个肩膀上面口袋一样倒扛着一个个被反剪双手捆绑着的女人一起往那排房子跟前走着，女人在男人的肩膀上蹬踹着c挣扎着c咿咿呀呀地乱叫着，后面紧跟着好几个举着摄像机c照相机的人前后左右地追随着拍摄着。
沈静笑着说：“看来是拍电视剧的吧，这女囚怎么个个都是扛着出来的呀？嘻嘻，要么男人喜欢看性虐图片呢，这看得我都有点受不了了，这活儿是不是你也干过？”
“掌嘴！”雨燕怒视着沈静，沈静嘻嘻哈哈地说：“嘿嘿，还不好意思的了，你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能敬业吗？当初真的没必要替你在晏老师那说话，真是的！我这可是替你说情的嘴c你也舍得打呀？”
雨燕说：“此时此刻你这小臭嘴儿就该打！我这本来就是没有自信，只要谁一说我这自己心里就发毛，压根就总觉得丢人现眼似的，你还奚落我不该掌你嘴呀？”
沈静说：“好好c我是小臭嘴儿，为了给你说情我那劲费的呀，花了好长时间特意在网上检索了很多资料，把那么多关于的理论都浏览归纳了一遍好说服晏老师呀，我还自黑了一把欠点把自己拍写真的那点事都跟老师交代了c你还惦着掌我的嘴真是的！”
“你不是还长知识了嘛，嘿c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模范丈夫吧。”雨燕嬉笑着说着，沈静说：“丈夫不丈夫的吧c反正是有情有义，不下功夫要么怎么说服晏老师呢？那是教中文的教授呀！但是看完之后我觉得像阿尔弗雷德金赛那些性学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女人还真是有点受虐心理，哎c不说了，说多了又让你笑话我。”
“嘻嘻c说你自己得了c别把别的女人全扯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嘻嘻c尽在不言中吧我也不说了。”雨燕笑着说：“男人嘛总是强势的c总想主宰女人，骨子里就有一种暴力倾向，男女之间相互融合自然就得刚柔相济嘛，再说过去几千年封建统治女人从来就从属于男人，连个地位都没有只能逆来顺受，别在这聊了赶紧回家吧，让人家看见我们俩还以为惦着进去找捆呢。”
“我就是有点找捆的意思。”沈静腆着脸朝着雨燕扭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雨燕说：“无耻！哎，赶紧把稿费的事跟他们商量好告诉我，还得赶紧给萧厂长那儿回信儿了，别等临跟前再说就不合适了。”
“你好像现在就站在资本家一方了是吗？”沈静瞥了雨燕一眼说着，雨燕说：“贫！快回家吧c我这脚崴得还疼着呢。”
沈静说：“跟萧厂长说去，你看他左一眼右一眼的盯着你的脚那叫一个心疼！哇噻！旁若无人的关注！其实我真多余跟你来c碍事不拉的。”
“还找着掌嘴是吧？”雨燕瞪着沈静说着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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