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啦，你就别打击我了。”楼霏城鼓着腮帮子说道，“我承认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啦。可是你也不能把我想得这么糟糕呀？我是说真的，有时候觉得现在的生活真没意思，走的路都是母亲帮我铺好的。”
“难不成，你真想去当个野史家？”尹贺斜眼睨着她，道，“那可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楼霏城打断他，情绪激动道，“可我就是不想当正散，我不想去舅父的混元宗修炼！”
尹贺被她忽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条，闷着声埋头喝了口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小十三请你不要这样看我。”楼霏城用手把小脸捂起来，有些哀伤道，“我今年五岁了，母亲今早告诉我，要我今天同舅父一起去混元宗，去当正散”
混元宗也是五岁开始？尹贺默不作声地想着，不咸不淡地说道：“噢，那不是挺好的嘛。我记得，这好像是最低年龄限度嘛。这下好了，别人可能穷尽一生都达不到你的高度了”
“小十三！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楼霏城终于失控，把脸上的手拿下来，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我憋了一上午课，现在才鼓足了勇气和你说。你为什么用这样的态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我怎么了？”尹贺喉咙间刚咽下的水因为她这气势汹汹的一掌，差点又反弹上来把他噎死，他摊手无辜道，“我做了什么吗？我的良心为什么要痛？”
“我就要走了！我们可能有十年不能见面了，你一点都不感到伤心吗？为什么你现在还能用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对我说这样的话！”楼霏城的脸涨得红彤彤的，她在他的对视下率先无法忍受，“通”地一声扑倒在桌子上，把头埋进两条手臂里，痛声大哭道，“你总是嘲笑我，这也就算了，因为我母亲不仅伤害了你母亲，而且侵害了她的名声，所以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所以我才会一直笑嘻嘻地，装作什么也不在乎似的被你嘲笑！可是可是！小十三啊，你到底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作什么呢？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重视，你是否认为，我对你而言，就和那些哥哥姐姐一样，可有可无？！小十三啊，我帮了你那么多，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不同的。”楼霏城一抽一抽着肩膀开始哭泣起来。
四十年加五年的老油条尹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惊天动地的场面，即使处理过多么危险的事情时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过。他面对一贯强势骄傲的楼霏城忽然这样不堪一击的脆弱模样，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想要拍手去安慰安慰她，结果慌乱中一不小心将手上的茶杯扑翻了，茶水便当即倾洒开来，沾染了整个桌布。尹贺手忙脚乱地去擦桌子，结果更加惹恼了一边急求安慰的小公主。
再这样混乱的场合，好像和小公主有心灵感应似的申屠帝后，也在这一刹那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进来，她抬头的一声“霏儿”还没叫出口，甚至连微笑都没褪下。本来就极度委屈的楼霏城，在听到母亲关怀备至的熟悉声音后，泪水更是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泛滥不停，尹贺根本拦不住，她就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鸟，急着扑入了她母亲的怀中。
“母亲呜呜呜，这个下贱的小十三竟然敢欺负我。我讨厌他，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楼霏城眼泪汪汪地将头埋进了帝后华贵的衣服。
尹贺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在那一刹那，帝后望向他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浓浓的嘲讽，那是种强者对弱者居高临下的嘲讽。
她这是在表明什么？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这里已经孤立无援了是吗？尹贺一时间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心里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所以只能低低地把头埋下，好让她觉得他此刻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
“别哭了，霏儿。一个书童而已嘛，有什么好和他计较的。”帝后温和地安慰道。
“不！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是我的书童了！”楼霏城是真生气了，所以才能这样不受控制地说出这番也许会让她后来后悔的话，“母亲，我今天就和舅父去混元宗，我再也不要看到这个人了。”
楼霏城话是这么说，一双大大的眼睛却还是不死心地紧紧盯着尹贺，睫毛上的眼泪还是我见犹怜地垂挂着。可惜尹贺什么也不知道，他正低着头，为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不知所措呢。
接下去该怎么办？难不成会因为得罪公主这个罪名直接被这个帝后打入天牢？
他因为这个想法惊起了一身冷汗，但他马上就自我反驳了。不可能，正临申屠亲临大摆酒宴，肯定不会闹出这样的丑闻。再怎么说，定罪名这种事也会等到今天以后，申屠与那燕先生一道离开之后。
所以要更加抓紧了
“不要这样，霏儿。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表哥还在这儿呢。”果然，帝后此刻还要在别人面前她一国之母的风范，温和地推波助澜道，“不管怎么说，小十三也都是你同龄的弟弟。”
“我不要！我没有他这个弟弟！”楼霏城已经不受控制，所以她发了疯一般一下子跳起来，胡乱抓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一个箭步跑上去，就去扯尹贺身上刚穿的衣服，一边扯一边气骂道，“你这个贼！这件衣服你凭什么穿？就你这样没良心的狗，根本不配穿！你给我脱下来！”
尹贺几乎是无法反抗地弓着腰任她扯拉，只可惜她怎么拽都拽不下来，最后尹贺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很无奈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折好，毕恭毕敬地交到她手上，说道：“好了，公主。”
完全没想到尹贺会有这样举动的楼霏城顿时就愣住了，她像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忽然紧紧一抿嘴巴，像发泄一般地伸手大力地拽过他手上的衣服，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塞给那帝后旁边的壮少年手里，急促道：“表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舅父！”然后她就不管不顾的拉着旁边那个欣喜若狂的表哥气冲冲地走出了房子。
整个楼霏城的房子瞬间只剩下帝后和他两个人了，这本是楼霏城的房间，所以即使她离去了，特属于女孩子的香味还在此处不停地飘荡。尹贺到现在也没能得到批准直起来，他只觉得腰都要弯得定型的时候，帝后终于淡淡的一声“小十三，见了母亲，不必行如此大礼。”肯让他从这个“大礼”中解脱出来。
刚才还说他只是个书童而已呢
尹贺实在不想叫她母亲，可此刻若是占了口头便宜，必定对己不利，所以他只能忍着喉间的一腔怒火，恭恭敬敬地回道：“小十三谢谢母亲了。”然后才直起腰，一双眼睛翻起来，和面前的女人对视。
虽然一直有朝拜，但尹贺很少正眼瞧她c而她也不曾亲自来关料过的缘故，所以尹贺在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身高上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更让他感到不适，却又只能忍着当面瘫。
“我竟是一直没发现，小十三的个子已经长了这般高。”帝后虚伪地关怀道，“但看你的气色不是很好，近来的身体可好啊？”
尹贺常年躲在天窗边上，不晒太阳，原来一身黝黑的皮肤早就返白了，只不过那并不是一身健康的肤色，而是不晒阳光后的病态苍白。加上他吃的少，读的书一多后，便远离了当初那些射箭这般运动，只是终日打坐通脉，自然就显得瘦弱得多，乍一眼看，还真像一个不禁风吹的病弱少年呢。
尹贺自然知道她话中有话，也只是回道：“承蒙母亲关爱。小十三一切安好。”
“那是再好不过。平常衣服要多穿一点。我是担心啊”帝后望着他不卑不亢的脸，眸色忽然变得凌厉，说道，“怕你像你那个不幸死去的母亲一样，英年早逝呢。”
尹贺的脸色一变，正好在帝后的预料之中，帝后十分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道：“今日设宴，你可需穿得体面些再来，免得别人嘲笑我们没钱给你买衣服。”
等帝后彻底离去后，尹贺才放松了神经，重重地往桌上砸去，将指关节砸出了血，他才略微平复了心情，平静下来后随意地拿白纱包扎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女子闺房，直直地朝藏书阁走去。
他步履如风c越走越快。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一本书，关于刑法的！这样他才好在梦里，狠狠地把这个该死的老女人呢给大卸八块，用尽最残酷的刑法让她一辈子开不了口说话，还敢不敢这么趾高气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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