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没有回家，在西州找个地方租住了下来。罗明的家在临北省临泉市的偏远农村，属于高海拔地带，零碎的山地为主，很少水田，常年种不出什么粮食，以土豆为主，用贫瘠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从西州回老家，需要先乘坐绿皮火车硬座——此时也只有绿皮火车c学生也只有买硬座的半价，因为便宜——再乘坐长途汽车，还要坐当地的农用车——这还要运气好，运气不好没有农用车，就只能凭借“11”好脚步丈量了，最后还得走杂草丛生的羊场小道c爬危机四伏的峭壁山路，除了不用爬十几级近乎垂直的绳梯，与今天大家熟知的悬崖村有些类似。
罗明的家在半山腰，是独居的，与村里其他村民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家住着到处是裂缝的土坯房（还有部分墙不是土坯而是竹篾和泥糨糊而成的），屋顶的瓦年久失修，很多地方被树叶堵塞，而且还烂在了瓦沟里，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得用洗脸盆c洗脚盆接着，时间一长，难免接的水渗漏或外溢，多次舀去地面的积水就把家里的泥土地面弄得坑坑洼洼的——乡下的石板路走的人多了c走得久了就会磨损，也是一个道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不多的几件衣服就胡乱堆着，拿几张化肥袋遮挡着灰尘，一般两三年才有一次缝制咔叽布或的确良新衣服的机会；全木头架子床——床脚c床沿c床板c床架都是木头，杉木或松木，请木匠师傅做的，没有床垫，床上垫的一般是稻草，有时候也会用小麦秸秆。除了家人过生日c过年和中秋c端午的时节，亦或是插秧c收割小麦c玉米c水稻时自家人忙不过来，一定要请村里人帮工，几乎很难吃上肉。
所以从小罗明非常喜欢听到的消息是村里或哪个亲戚家有人娶媳妇c嫁女，那样的话送点自己种的蔬菜c大米c玉米c黄豆意思一下，就可以厚着脸皮去蹭几餐大肉吃——娶媳妇的家可以吃头天晚上c婚礼那天的中午和晚上三餐，嫁女的家可以吃头天晚上，婚礼那天的早上和回门那天的早上三天。
罗明的哥哥c姐姐读完初中就辍学了，然后就跟随村民到gdcfj一带打工，年龄不够，先只能干点杂活，厂里只管住和吃；后来年龄大一点，就在鞋厂c电子厂的简单流水线上做工，由于是学徒，所以扣除生活费，带他们去的村民还抽一点“介绍费”，到手的一个月只能剩下一两百块钱，但这已经比在乡下刨那几块地强了很多倍，尤其是不用天天吃土豆，尽管每天的伙食也就是稀饭c馒头c水煮白菜c足可见底的所谓菜汤，一个星期只有两次荤菜——也就是在辣椒c茄子c胡萝卜c白萝卜等菜盘里能看得到一点点的肉星。慢慢地熟练了，工资才涨了一些。罗明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凭借自己的努力，得以有机会上了初中c高中c大学。
当然，罗明上小学和初中是走读的也是很辛苦的——本来是有机会去到更好的学校读住读的，可以为乡中学“自私”把他“截留”了，不过也好，如果他也去读了住读，他的父母就会更加艰难。哥哥c姐姐外出了，家里五口人的地都落在了父母身上，由于家贫还要定期给罗明学费c生活费，所以常年营养不良，父母身体过早衰老，干起活来有些吃力，罗明不得不经常放学后帮着下地干活，夏季天亮得早的时候，早晨还要干一些活才能去上学。从家里到学校单程要走近1个半小时，遇到下雨天路不好走需要2个多小时，冬天要打着柏树皮或者高粱杆c葵花籽杆做的火把出门c天漆黑了才回到家。罗明的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本着几个子女一视同仁的原则：只要自己考上的c又愿意读，那就一直供他，哪怕倾家荡产c砸锅卖铁，他父母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父母在村里是绝无仅有的，其他同龄的小孩勉强读完小学就要么出去打工c要么跟着父母种地，只有罗明一直在上学，惹得同村的一些人风言风语的。特别是那些自己的小孩读不进去的家长，只要看到罗明的父母在附近劳动，就会指桑骂槐地说，或者个故意拌嘴——“读读读，看这样子是要吃商品粮了。”“读什么读，能读出个花来？”“生了个当土鸡的命，还想当金凤凰？做梦！”“再怎么折腾，还不是要回到这山沟沟来？”罗明的父母听着，忍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知道自己的娃。当收到西州学院录取书的那天，他们扬眉吐气了一回，像模像样地放了一回鞭炮c摆了一回酒——尽管只是自带瓶子去打的白酒。
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罗明在西州学院的四年，是省吃俭用的，基本上按照最低的标准在消费，一个月就用不到200元，有时候就打一个菜份饭，有时候就吃三两饺子，花一块多钱；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经常去饭店干干服务员c到工地下下苦力c帮商场发发传单c周末节假日去当当促销员；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好几个暑假c寒假都没有回家，不仅可以省下了路费，更重要的是学校提供了勤工助学岗，省一点有一点c赚一点是一点。当然，他不知道，父母为了给他交上每年几百元的学费，把家里几个蛋c地里的几颗包菜挑到街上去卖，然后饿着肚子回家。
想到自己成长c求学的经历，罗明心里感慨万千。如今毕业了，本来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来养活自己了，并且还有机会到皇城的，可因为自己的“任性”，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窘迫局面。所以罗明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回去父母肯定会追问在哪里工作，村民也会打听，如果不小心说漏了嘴，被知道了自己的工作还没着落，不仅父母会着急上火，而且会让他们脸上无光，更会给那些本就不看好自己读书的村民以“口实”，不知道又会变着法子嚼多久的舌头，那样父母会抬不起头来。
毕业之日，就是自立之时，这是罗明上大学之初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安顿下来之后，罗明就给自己确定了目标：尽快找个临时工作以糊口，不管什么单位都可以，只要能解决基本温饱就行，然后再寻找新的机会，他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有追求总会有机会。”几经周折，“扫街”两天之后，在距他租的房屋坐2路公交车10站远的一个招勤杂工的小餐馆给了他第一份真正的工作。他的工作内容是负责备菜传菜c收拾餐桌c清洗餐具c打扫卫生，每天工作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2点，下午4点半到晚上9点，包吃两餐，每月工资400元。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几乎没有多少歇息，有的时候难免因为手脚有些迟缓被食客谩骂责怪，但，罗明很满足，毕竟让他暂时没有了吃饭之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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