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 第 112 章
    ”

    他面对王咏翎这些出仕数年,即将磨勘除迁的师弟们,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目前的职守相当尴尬,他不明白王泽为何将他放在吏职上五年有余,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进士出身。为了报答恩师,他在当初是一百个不愿意下应承下来,本以为王泽会给他一个好前程,却没有想到自己如愿登龙飞榜后,还是在王泽身边以官身担任吏职。

    数年匆匆而过,他最敏感旁人拿其它职掌和与天子共治天下比较,王咏翎触动了他心底隐痛,使他大为光火却又不能发作。

    张云仁何等机灵之人,怎能想不出李墨涵何意,看到王咏翎面色稍许尴尬,张阶面露冷笑,薛立左右顾盼。于是转开话题,道:“大师兄此番南下,是为江浙路支卖局弊案而来?”当他看到李墨涵面露惊异之色时,确定自己说的没错。又道:“朝廷虽严加控制江浙路支卖局弊案传出,但牵连武装海船队,弟亦是稍有所闻。”

    李墨涵紧紧盯着张云仁道:“既然这里没有外人,愚兄也不隐瞒。江浙路支卖局中官员勾结海盗,向金人走私,幸亏子升在河北经商发现。恩师对此极为震怒,须知万一被乌台弹劾,必然是不算小的麻烦。故而,由朝中宰执相公密议,由支卖司暗中裁处,这也是为兄此来目的。”

    张云仁倒是无可致否,王咏翎、薛立二人一惊,尤其是薛立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宰执大臣内议论处事宜当属国之机要,在地方办理也只是只会知州,他们这些知县、县尉自然是无缘知晓其中缘由。王咏翎第一个反应就是此案非同小可,绝非李墨涵所说不算小的麻烦,向两河走私,往大了说这可是通敌谋逆的大事。他敏锐地察觉,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薛立。

    “如何处置事宜,看来大师兄已于刘侍制、张通判商议妥当。”王咏翎试探地问了句,李默涵来到他这里,口风很紧,压根就没与他透露半个字,若不是张云仁说起,他还真被蒙在鼓里。

    李墨涵不置可否、又意味深长地道:“刘侍制精于刑名,经前日拜会,一席长谈,受教颇深、受教颇深!”

    “可恨这帮贪佞之人,利用支卖司武装海船队在海上与金人回易,牵连我虎翼右厢水军受此大辱。”张云仁一想到隶属虎翼军的武装海船队,竟然有禁军将吏参与对金回易,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墨涵风淡云轻地笑道:“惠卿无须动怒,回易只是支卖局中些许官吏勾当,调用虎翼右军将吏或有一二,余多是不知情居多。”

    张云仁有感李默涵心意,尴尬地道:“军中有人参与回易,总是将帅未能严加约束。”

    军中回易之事,在大宋禁军、厢军之中普遍存在,自真宗朝后,随着军制的日益腐败,将帅克扣军饷,随意役使军卒,并指使军卒利用军中便利与外回易。军卒亦为生活,自主地进行对外回易,谋取财帛补贴家用。仁宗皇帝以来,情况越发普遍,边地多驻有禁军、校阅湘军、签发乡卒多是如此,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帅臣亦不能止。

    当年范仲淹出知陕西时,面对军中日益猖獗的回易,曾上书曰:‘禁青盐yù以困西贼,非困贼之要,却有所害,会淮安砦捉到买青盐兵士二人,勘得本指挥火队掠钱买盐,人众吃用。其买青盐士兵是本部众人之罪,实不敢尽法,恐伤士心,只决二人杖二十,押送本部,仍奏朝廷,乞更参详青盐条贯。’可见回易在军中的猖獗,而且已经发展到公然与敌国jiāo易。

    李墨涵的心思回到了临行前,眼前呈现出在王泽的书房中,师徒二人之间的对话。

    “边地将帅私役乡兵供使甚至是禁军亦是如同私兵,常私自与边蕃进行茶马等贸易,中饱私囊,在仁宗朝时已是数番严旨禁行,但却屡禁不止,反倒是愈演愈烈。没想到我倡议支卖司海船贸易,竟然成全了东南沿海一些官吏、军将,实在是可笑、可叹!如不严办,支卖司糜烂、水军亦是不堪使用。”

    李墨涵深知其中利益,小心翼翼地道:“禁军回易,利润丰厚,嘉佑年间,贾逵令军士回易,五十天内得息四倍;庆历年间范文正守边,用军饷为本钱,用军队进行回易,得利息二万余贯。虽然此二人所得之钱,全然是为了劳军之用,但由此可以看出回易的利润之高。如今沿河,陕西诸边将帅多于西李,两河郡县回易,获利甚厚,高平在京东仅数月获利七万贯……”

    王泽苦笑道:“用军饷为本钱,用军队供差使,却不必上缴一文钱的关税,难怪沿边将帅家中修缮府邸如此豪华。水清则无鱼,正如范文正公所虑,法不责众,文正公尚可决二人杖二十。我确有能如之奈何,他们可都是方面大将,动一发而牵全身。”说到这里,王泽面色严肃,沉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朝廷养兵在于开疆扩土保家卫国,军中经济看是无恙、实乃大患。如此下去将帅贪慕钱财,军卒私营离心,安能与强敌周旋,定要革除这dú瘤。”

    “恩师,此行一出,只怕朝野文武大臣竭力反对,还望恩师三思。”想到如今朝野政局,李墨涵不得不出言劝阻王泽,请他考虑此事的后果。他不明白的是,此间利弊王泽必然比他想的要远,为何还要冒着得罪整个大宋军队的将帅与众多大臣的风险干下去。

    “世上没有不得罪人就能办成事的好事,况且有些事情不是坐着就能办成的。”王泽神情变的更加严肃,提高声音道:“若是总畏首畏尾,那还不如退避山林,终老于林泉之间。”

    “但是……”李墨涵还想说什么,但王泽的话显然让他无法辩驳,嘴唇动了动。

    “大宋的政体、军制是到了变革之时了!”王泽嘴角上抹过淡淡的笑,没有让李默涵开口,意味深长地道:“文渊,咱们就先从江浙路支卖局开始。”

    “大师兄,大师兄,在想些什么?”薛立有几分暧昧、又有几分急躁地笑道:“莫非是想到下面如花似玉的美人。”

    李墨涵回过神来,瞪了薛立一眼,道:“子正好没正经,为兄是在想大宋将帅若多如惠卿这般清廉,也省了朝廷许多忧虑。”

    “大师兄说的是、说的是。”薛立惶然问了一句:“不是朝廷要如何查处?”

    王咏翎淡淡地笑道:“看来朝廷是有一篇大文章要做了!”

    张云仁扫了眼王咏翎,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吗?朝廷宰执议定的大事,一旦动起手来,那可就是大动静。’口上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师兄,看来恩师是要再度出山了!”

    第六章

    此话一出,不仅李墨涵脸色微暇,王咏翎、薛立与张阶三人,亦不免诧异地看着张云仁。

    “恩师会再度出山!三师兄日夜奔波海上,何以如此肯定朝廷执政事?”张阶似笑非笑地望着张云仁。

    张云仁双目直直地盯着张阶,笑眯眯地道:“看你张子升明明居身事外,旁观者如洞若观火,何须多此一问!”

    张阶大笑道:“三师兄这是哪里话,小弟区区一个商人,云游四海、满嘴铜臭言利之人而已,不比诸位师兄俱乃谦谦君子,何须问这朝廷大事,休要取笑小弟。”

    “言利之人……”张云仁神色怪异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了。

    薛立耐不住xìng子问道:“师兄何以从朝廷问事上断言恩师复出?”

    王咏翎不咸不淡地道:“恩师这些年仍是朝廷执政,何来复出一说?”

    张云仁听王咏翎话中有话,不满之意隐约可嗅,他清楚的知道王泽虽不过多过问外朝事,却以翰林学士、知制诰把持中朝,王咏翎亦是师兄弟中才智上佳之人,如何能看不出来。他心念一动,暗想王咏翎数次与王泽有过争论冲突,王泽的以退为进或许就是王咏翎不满的缘由所在。

    想到这里,张云仁忍不住多看王咏翎几眼,突然感觉王咏翎那消瘦的面庞,似乎透出与他人不同的宿命,在这感觉瞬间过后,他对王咏翎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叹息。

    “恩师数度定策之功,是为大宋开国仅有,朝廷曾以公爵、殿阁学士、枢密副使许之,更有甚者请晋恩师王爵、平章军国事者。然物极必反,盛极则衰,千古史册,笔笔丹青可鉴。恩师乃当世大贤,又岂能不明其中道理,退而求其次,并不一定是坏事!”张云仁一口气说完,目光转向李墨涵,意味深长地道:“恩师素有新政大志,数年间又有数十名师弟登龙飞榜,更多开始以杂学立世,此正是恩师大手笔所在。江浙路支卖局事,乃外朝俗务,恩师一反常态,愚以为事过境迁,恩师的复出只是时间问题。”

    张云仁说的并不详尽,也不能说的详尽,这些年,在海上他想了许多,尽管还是模糊不清,却也渐渐明白王泽深意。王泽教授新学,与儒学虽看是想通、却又多有相驳之处,王泽竭力灌输他们的是一种新的理念,甚至可以说是对于传统的挑战。不过,他坚信他的恩师绝不是谋朝篡位,而是要对整个大宋做一次变革,绝不会甘心他人专美于前的变革。

    李墨涵、王咏翎、薛立、张阶各自沉默不语,他们并非比张云仁领悟的少,只是有人不愿去想,有人深深藏在心底罢了。而且他们相信,其他师兄弟与他们一样的受教,一样的明白王泽大手笔所在。对于王泽这几年的沉寂,他们在私下也有过不少议论,但谁也没有提到王泽会何时再度掌控前朝政务,倒底会以何种方式走到前台。江浙路支卖局发生的回易弊案,使他们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的预感,他们的恩师决不可能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支卖司成为台谏攻击的借口,这对于王泽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复出机会。

    “惠卿以为此事如何善处?”良久的沉默后,李墨涵才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大师兄以为如何?”张云仁将球踢了回去,毕竟他是武官,有些事不好说出口。

    李墨涵摇了摇头道:“除……尚无良策应对。”

    “难道刘侍制亦无善法?”张云仁不太相信。

    “刘侍制……几个官吏与水军军将回易,着支卖局衙役暗中扣押便得,有何难办之处。”王咏翎轻轻地笑道:“若师兄不便,弟可遣公人协助。”

    “牵连太广”李墨涵犹豫地说出这四个字,嗓音拖得很长。

    王咏翎与张云仁当即明白为什么一个区区的回易,即便是与金人勾结,也不过是下层官吏干的勾当,竟然惊动宰执们内议处置。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江浙路支卖局中,几个官吏与水军中个别军将勾结这么简单,定是牵连到朝廷中的某些手握实权人物,处置这些人若是没有确着的证据、没有十足的把握,冒然行动,很可能出现难以预测的后果。这或许就是为何以尚未担任官职的李墨涵轻车简从,在杭州办理回易案的缘故。

    王咏翎甚至想到他的上官,身为江浙路转运使、权知杭州军州事刘豫,或许也被牵连其中,李墨涵前日与刘豫在书房密谈半天,兴许正是自己恩师分化事态的‘高招’。朝廷是要大事化小,从州郡这里掐断朝廷高官线索,以免引起政局动dàng,天下士民恐慌。那在这个时候,几年前就听说弃官不就南北经商的张阶突然凭空冒出,似乎与此事有些关联。

    想到这里,王咏翎感到一阵心烦,在他看来不过是简单依律法办的事情,为何要搞的如此复杂,王泽为稳定朝局,放过朝廷中某些贪官,有违教授他们这些弟子的初衷。

    薛立脸色更加yīn郁,他的嘴角抖动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张云仁冷笑道:“朝廷如何处置我倒是服从,但大宋禁军维系家国,绝对不能知勾结金人回易而不闻不问者,凡我虎翼水军有参与回易者,当斩不赦。”

    李墨涵以颇为赞许地目光看着张云仁道:“惠卿之言与恩师可谓不谋而合,恩师之意,水军乃行在支撑根本,可大用之军,绝不有jiān人混迹其中。”

    其实,李墨涵深知王泽对水军的重视,当年放弃禁军兵权而该派上官云赴东南执掌水军,这几年来,水军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虎翼左右厢十军已经全部是海船舟师,而且全部是建制齐全,加上其他水军,大宋海船水军已达六七万之众。可以看出水军是王泽所依托的一支重要力量,成为他不令人有过多关注的后盾。

    在这点上有很多王门弟子也看不到这一层,李墨涵若不是掌握机宜文字,或许也不会明白这一层。

    张云仁精神一振,会心笑道:“早知恩师必会如此。”

    话说道这个份上,众人都明白了朝廷如何处置江浙路支卖局回易案。

    王咏翎举杯道:“咱们兄弟相聚不易,今日不谈公事也罢,当痛饮今时、尽欢今宵,莫要辜负了三月西子湖畔美景。”

    “当然还有这船中美人。”张云仁破天荒地一脸坏笑道:“子正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请程行首上来。”

    “哦”薛立被喊了两声,这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仓然道:“师兄唤我何事?”

    第七章

    行在大内垂拱殿

    王泽神情奕奕地侍立在殿上,静静地听着宰执会议上孙傅、唐格等人是否要调整赋税,以补边军用度事上的争辩,仿佛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年他刻意避开外朝政务,平日里除了按部就班参加朝会、庆典,稳稳当当地在都堂执印当值,对外朝政务基本不发表议论。

    但他在中朝却cāo纵支卖司事宜,并在宰执们的共商下制定《皇宋支卖制置条例》,确定支卖司做为大宋对东南海外贸易的主导权,确定管理钱庄、借贷等事务,并有权对沿海各州市泊司的督导之权。

    由于王泽的cāo纵,支卖司权力空前上升,除了盐铁财权外,隐隐有宋初三司使的权威。只是他对支卖司严格控制,凡事都低调处置,大事则提jiāo都堂、各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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